飄天文學 > 並蒂難爲雙生花 >第一百零三章 桃源與無間(四)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南宮鑰作爲一個不怎麼稱職的旁觀者,看得還是有那麼一星半點的清楚。南宮鑰覺得以他的理解來說,芒陽當時臉上的痛苦來自於對蕪鈴背叛的打擊,至於爲什麼會出現這個打擊來自於他對蕪鈴的感情。只是現在不知道,這份感情是來自於愛還是長久以來的陪伴。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絕對沒有文麗說的看不順眼,這一點,只有當時盯着芒陽眼也不眨的南宮鑰知道,至於蕪鈴,倒是睜着一雙大眼睛一直看着芒陽,但那個時候她心裏痛得要滴血,就連文麗要將她嫁給小了她足足八歲的文濤,她也麻木到無知無覺,什麼也沒聽到。

    家裏沒有她的一席之地,就是是因爲她做下的這件事。一個大齡的姑娘,一直都不嫁,家裏都默認了她要在城主的殿中當一個老女奴的時候,她卻跟一個小了她那麼多歲的中原男子偷偷睡在了一起。關鍵是兩個人上的還是城主夫人與城主在寨子中的牀,這是一件多麼羞恥的事情。

    蕪鈴家裏的人都恨不得將她掃地出門,可是芒陽說了,讓這二人成婚 ,就算是他爲她作了主,眼下再恨蕪鈴也只能閉着嘴巴忍了。

    蕪鈴一個人坐在院子裏,小小的一個院落,她在這裏,家裏的人就都關着門在屋子裏。房裏透出一點昏暗的燈光,照在蕪鈴的臉上,讓她的臉半陰半明,再過幾日,文濤就會來迎娶她,這個婚她是結也得結,不結也得結。

    這些日子她也算是想明白了,她是中了文麗的圈套,只是她不明白文麗這樣做的意義在哪裏,對於文麗來說又有什麼好處。

    南宮鑰也想不明白,只是這裏面有事情,這件事情到底有多大,目的是什麼,南宮鑰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只是心中發慌,他自己的心慌連同蕪鈴的心慌,讓他整個人有一種想逃避開的感覺。

    七月幹杜子花開,揚起一城白色的飛絮,月下城中各處的幹杜子在這一月開出了當年的第二季花來,團團花朵緊緊蔟在一起,密密實實,這月下城中,幹杜子的白色花絮鋪就了一片飄渺如仙境的美景,燦爛陽光之下,一切都似安靜美好。

    蕪鈴成親這天芒陽沒有出面,但她這個婚事辦得十分不錯,來道賀的人不少,蕪鈴家多多少少找回了些面子,再加上是蕪鈴的大婚,想着此後她便要離開家住到芒陽爲這對新人準備的家中,家裏人對她的態度也溫和了許多。

    蕪鈴想哭,但她咬脣忍住,爲了芒陽,她願意走上這萬劫不復的一步,也許這樣,文麗就會老實呆在芒陽身邊。

    那一天,蕪鈴過得渾渾噩噩,直到夜裏,蕪鈴一個人安靜地站在新房的窗邊,月下城上空那又大又圓的月亮似乎伸手可觸,月光之下,漫天飛絮迷了她的眼。

    兩行清淚從她那雙大眼睛中滑落,平日裏辮成許多小辮子披在身後的棕色長髮被放開了,曲捲的長髮被盤在頭上,別上了月下城中七月怒放的鮮花,雖然沒有中原女子的嬌軟柔美,卻多了一分別樣的風情。

    蕪鈴擡起手,那滿天的星辰幾乎都要落在她的手中。南宮鑰看着那條銀河,心中也是嘆息,身後的門“吱呀”一聲,蕪鈴心頭一顫,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過來。”

    是文濤的聲音。

    蕪鈴沒有動,手指緊緊地摳着窗櫺。

    “過來啊,你不伺候我嗎?小心我跟城主夫人說。”

    蕪鈴心中騰起一股怒火,猛地一轉身,死死地瞪着文濤。對方見她這個樣子倒是愣了愣,想當初蕪鈴有多彪悍他是切身體會過的,雖說那一次他僥倖打贏了蕪鈴,可是自己也是拼盡了全力還負了傷,如今若要再與蕪鈴打一架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想的。

    文濤端着一壺酒,走到桌邊率先坐下,口氣好了許多:“這好歹也是你我新婚,喝一杯?”說着,他給蕪鈴倒了一杯酒,拿眼瞄了瞄依舊站在窗邊的蕪鈴:“就當是借酒澆愁好了,你我同爲奴,有些事情都是生不由己不是。”

    蕪鈴看着文濤:“你碰了我,我想殺你的心都有。”

    文濤自己喝了一杯:“何必呢,你又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裝什麼呢。”

    蕪鈴咬緊牙沒有說話,看着文濤又喝了一杯後幾步走過去,繞過文濤一把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月下城中花開兩季的幹杜子在三個月之後成熟了,一年中第二次的採收節即將到來,每一株幹杜子上都長滿了累累碩果。幹杜子的果實擠擠挨挨,每剝開每顆果實外那層薄撥的外殼,裏面便是滿滿的果肉,又幹又實,一個人喫上一二顆也可抵一頓了。

    可就在豐收節即將到來之際,中原又來人侵犯,這一次在月下城四周圍還有不少的散兵,被這樣東耗一下,西耗一下,芒陽城中的兵力被弄得疲勞不堪。

    中原來軍還有一支主力越戰越勇,芒陽決定去禁地祭上自己的血,獲得神力之後親自出戰,只是以前有蕪鈴隨同前往,而這一次他要自己一人前去。

    蕪鈴站在去往禁地的路上,一眼就看見了獨身一人走來的芒陽。她太明白芒陽,這幾日每一天都會來這條路上守着。

    大概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蕪鈴,芒陽愣了一瞬,之後,芒陽沉了臉,急步走到她面前:“你來幹什麼?”

    蕪鈴看似平靜的外表之下情緒波濤洶涌,她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過芒陽了,再一次見到他,她想哭,那些委屈在內心不停地撞擊,想要找到突破口。

    她的目光從芒陽的五官一一掃過,半晌,她說:“得有人守着您以防萬一。”

    芒陽皺了皺眉頭:“我一個人可以的。”

    她擡頭看着他,眼神堅毅。

    他的憤怒不知由何而起,一把推開站在面前的蕪鈴往前走去。

    蕪鈴正要追上去,這時,身後由遠及近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蕪鈴看過去,便看見那位害得她如此境地的城主夫人文麗正急匆匆地跑過來。

    芒陽眉頭糾得更緊,第一次對文麗沉了臉:“你跟來幹什麼!回去!”

    文麗在遠處停下,一張白淨的小臉跑得紅彤彤的,烏黑的長髮鋪落在身後。這麼些年了,文麗那張臉幾乎沒怎麼變過,還是那麼美麗動人。

    “城主,你前幾次戰前都會帶着蕪鈴出去,大戰回來後我每次都發現你胸口有那麼大一個刀痕……”文麗在原地絞着衣袖,眼睛裏有水汽騰起:“這一次你一個人……我擔心……”

    她偏頭看着蕪鈴,好看的眼睛裏有着疑惑:“你怎麼在這裏?我聽文濤說你今日要陪他去摘幹杜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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