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並蒂難爲雙生花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月夜
    如今已過了兩日,虞?忠文沒有一點要醒的跡象,時不時還呼吸暫停一下,嚇得南宮鑰連待從也不放心,根本不敢閤眼。

    方足足沒有回來,盛柒倒是來了一趟,雖說他說申弘無事無法讓她相信,但能見着盛柒,至少說明申弘這邊還有人可以自由活動,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

    她閉上眼睛靠在牀柱上,半垂落的牀幔遮了她半邊臉,南宮鑰突然睜開眼睛,一半臉在燭火下顯得異常冷靜,而另半張臉隱於帷幔之中。

    她從腰封中拿出一塊錦帕,動作極緩慢地打開,帕子中間躺着那顆紅得刺目的珠子。她的指尖動了動,滑過鬼珠,染上陰寒,手指的抖動止也止不住,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她平靜下來。

    不出意料的,房中泛起一股冷意,燭火無風自動,桌上的包袱動了動,悠悠冒出一股黑煙,黑煙漸凝,出現的是申弘樣子的鬼影。

    待那影子成了實體,對着南宮鑰露出個笑臉:“好想你啊。”

    南宮鑰的眼皮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她笑不出來,好在這個時候笑不出來也很正常,並不會惹人懷疑。都是她,要不是她太過自負,太想當然,耽誤的時間太長,也不至於傷了虞?忠文。

    她確實沒有想到無面會這麼快出來,沒有想到他真會衝破禁錮。擡起頭,因爲憤怒與恐懼,她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憤恨又一點點爬上心頭,讓她止不住地顫抖。

    無面半跪下來,仰頭看她:“你怎麼了?”

    南宮鑰的目光掃向牀上的虞?忠文,無面跟着看過去,牀上那張比他的臉色還要慘白的臉出現在他眼中,讓他忍不住“啊”了一聲,似是也被震驚到了。

    南宮鑰覺得自己眼眶被憤怒灼得發痛,她咬着脣,牙齒深深嵌入下脣,直到口中泛起一股腥甜味才說出話來:“你有沒有辦法救一救他?”

    無面沉思半天,方纔反應過來:“是他,我正想說本來可以早些恢復,這些日子一直感覺到符文的壓迫……這,這……”

    南宮鑰手指微不可查地扣緊牀沿,她依舊低着頭,覺得無面那張頂着申弘臉的麪皮實在太過諷刺,可是她偏偏在無面臉上就是隻能看到申弘的臉。

    “對……”就是你弄的!南宮鑰想吼出來,可是不能:“你有沒有辦法救他?”突然生出一種就該你負責的情緒:“你一定有辦法救他對不對?”

    無面卻讓她很失望,他看了看虞?忠文的傷口,頗無奈:“沒有。”

    南宮鑰撫額,不想看到無面,對於虞?忠文這種情況又感到頭痛,無計可施只能面臨最壞的結果是一件讓人頹廢又絕望的事情。

    但無面終還是給了她一根甜甘蔗,接着說道:“不過聽聞有人在楚國的春城種賣神仙草,聽說那種藥草對嚴重的外傷很有幫助的,只是那草需得趁新鮮即刻入口,若是耽誤了,藥效便沒有了。”

    春城倒是不遠,若是天一亮待城門開了就趕路絕對來得及,她要救虞?忠文。

    無面在屋裏飄了一圈,又轉出門去,片刻後帶着一臉詫異回來:“這裏是楚國?”

    南宮鑰麻木地點頭:“是楚國。”害怕情緒難以掩飾,便倒頭斜靠在牀邊,本是想將後頭的問題避過去,卻因爲兩日來的強撐,身體早已透支,這樣一靠居然睡了過去。這一覺並不安穩,雞啼起時,南宮鑰便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眼睛猩紅,腦袋發沉,身上也沒力氣,睡了幾個時辰比不睡還累。

    捏着肩膀轉頭看去,牀上的人還在暈睡中,這又讓她的心沉了沉。陽光從窗格中透進來,而屋裏早已經沒有了無面的身影。南宮鑰支着發痛的頭讓人將她帶來的兩匹馬套上車廂,一切就緒後,帶上虞?忠文就往春城去了。她坐在車廂外趕馬,周身籠罩在晨光之中,卻感受不到曖意。

    城門上查得特別嚴,她本就起遲了,出城時又耽誤了一些時間,一路上將馬趕得特別急,即便是這樣,也是在天黑透了之後才趕到春城,這個時候城門已經關了。

    夜深人靜,一輪孤月掛在天邊,這是尤其黑的一晚,南宮鑰看着緊閉的城門,再看了看飄在身邊的無面:“有沒有辦法?”

    “這個沒問題。”話音落,人已經沒了蹤影。

    少頃,城門緩緩打開,南宮鑰駕着馬車書快速馳進城中,沒有注意到身後黑暗的一角,一雙眼睛一直在看着她。

    神仙草不過是個民間的俗方,且因爲此藥時不時喫死個人,醫者是不會用上這種藥草的,但不可否認,這藥效生猛,倒也確實救過瀕死的重傷患者,對於這種偶然性的死亡事件衆說紛紜,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爲下一個偶然事故中的主角,故而除去已無藥可救的平民,倒真是沒有人敢因傷喫下這種草藥。

    這樣的說法南宮鑰是不知道的,就連這種生在南方的藥草曾經都聞所未聞,所以此時站在哈欠不斷橫眉冷眼的藥商面前,聽到這樣的話頓時有些猶豫起來。

    虞?忠文不是她的親人,她做不了這個主,可眼前的人面色慘白,無聲無息,若不是胸口的起伏不證明他活着,一眼看去,這人就跟個死人沒什麼區別了。

    南宮鑰拿出她從虞?忠文那個金髮扣上扯下來的一條流蘇交到藥商手裏,能通鬼神的錢財到了藥商手裏自然是將那張睡眼惺忪的臉給喚醒,猶如旭日初昇,綻放出萬丈光芒,真是燦爛過那條黃燦燦的金流蘇。

    “姑娘如果真的想好了,那我這就去挖藥,姑娘只需要將藥磨碎,將汁液喂他喝下去即可。”藥商掂了掂手裏的金子,半躬了身子,擡手示意了一個方向:“姑娘請。”

    南宮鑰跟着他走進去,一邊走一邊左右看着,穿過堂屋,裏頭的院子裏開闢了一小塊地,油燈照出些花草影子,那是一些矮矮的植株,走近一看,圓圓的葉片肥厚寬大,整株呈現出一種墨綠色。

    藥商小心地用鐵鍬挖出來兩株:“葉片不能有傷,傷了就走藥性,姑娘小心些,用水洗了就給他磨了喫。”說着吼了一聲,一直候在一旁的小童站了過來,藥商道:“你去把研鉢拿過來,快些。”

    南宮鑰用木瓢舀水細細地將神仙草上的泥土沖流乾淨,小心翼翼,一點不敢用力,待小童拿來一個石頭的研鉢,便接過手將藥草放進去,一邊搗碎一邊快速往外走去。

    掀開布簾,看着躺在車廂軟墊上的虞?忠文,南宮鑰毫不猶豫地將人扶起來,將搗碎的藥汁灌進他嘴裏,又用一根手指壓着他的舌頭,直到看到他的喉頭滑動了一下才鬆開手。

    必竟這藥草創制出的偶然性事件太多,藥商也怕擔事,問了一句,見南宮鑰沒有其他要求便將門一關,很快,就連屋裏頭的油燈也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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