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並蒂難爲雙生花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回曾宮
    夜裏,睡得迷迷糊糊的南宮鑰稀裏糊塗地做了許多荒誕的夢,夢裏時而是孟贏微笑的臉,時而是他染血的臉;時而又是南宮囂的叫喊聲;時而又是她曾附身過的魂魄在她身邊盤旋。她睡得極不安穩,最後終於驚醒了過來。

    醒過來了也沒好上多少,雖然夢裏有些什麼忘了大半,但那些心酸和心痛的情緒反而更加強烈。

    好一會兒她的情緒才逐漸穩定,感覺心口像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她起身披了件薄衫,走過去打開窗,一陣冷風吹進來,她頓時覺得憋悶的胸口舒暢了不少。

    極目望去,黑暗中錯落的房屋陰影一排一排向遠處延伸,那路的盡頭,是建築得高大精巧的曾宮,那有着點點亮光的地方,那個她成長的地方。

    突然,在這黑暗中,月光反射出一道銀光,那突兀的銀色冷光在南宮鑰眼中時亮時暗,逐漸放大。她反應倒也快,身體先於思想,直接將打開了半扇的窗戶關上。

    與此同時,一支利箭將那扇木窗直接從窗框上射脫,釘到了地上。落地後,那釘在地上的箭翎還在以極快的速度擺動着,可見射出這一箭的人是用了極大的內力,以一擊致人於死地。

    這個時候,看到那將窗戶死死釘在地上的冷箭,南宮鑰才感到後怕,背上登時覆上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

    窗外幾道黑影直閃得她眼花,南宮鑰後退了好幾步,眼睛卻沒有辦法從那扇窗戶移開。有影子往前衝,又有影子擋了下來。一時間耳邊只剩刀劍相撞的“錚錚”聲。

    她摸了摸金絡圈,想起無面曾說過,這東西可以當兵器對人使用,本想試試,又想到那混戰之中也有自己人,便只得作罷,遂又從懷中掏出那把削鐵如泥的小刀,步步後退到門邊。

    剛伸出手,門突然就從外面被撞開,南宮鑰舉起刀便要刺,卻被一雙手牢牢禁錮住,她擡起的腳往下踩,來人避開,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這是要謀殺親夫?”

    南宮鑰擡起頭,漆黑之中只看得見眼前人的輪廓,撲入那個溫暖的懷抱,大睜着雙眼將頭側枕在申弘的肩臂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這個懷抱中,時間便過得特別的快,似乎就那麼片刻的時間,窗戶外的打鬥聲已經結束了,一名暗衛從窗外翻了進來,抱拳單膝跪地,道:“跑了一個,我們的人在追,其餘全部絞殺。”

    “叫他回來。”申弘立即說道。

    暗衛離開後,申弘帶南宮去了他的房間,不多時,跑堂的小哥打了哈欠端了一壺熱茶到申弘的房間,又打着吹欠下樓去了。

    門外有人給了跑堂的打賞,大概分量不小,聽到跑堂精神極了的聲音直道謝。

    接着是申弘身邊人的聲音:“幫我們結一下賬,剛纔在房中和兄弟切磋武功打壞了一扇窗戶,叫你們掌櫃的一併算進去。”

    “是是,小人這就去辦。”

    南宮鑰靜靜地聽着,待門外的腳步聲遠去纔看向申弘:“我們要走了嗎?”

    他點點頭:“沒法再留了。”

    她略低下頭:“也是。”

    驚魂未定,南宮鑰抱着茶水慢慢地喝着,五臟六腑一暖和起來,思路也清晰了起來。她看着茶杯裏清綠色的水,語氣中有些壓抑不住的憤恨:“是南宮鈺,她發現我了。”捏緊手裏的杯子:“看來她用不上我這身體,就想着要把它毀掉。”

    申弘沉默了那麼一瞬,開口道:“我去殺了她?”

    南宮鑰偏頭去看他,避開這個問題:“我得先去看一看南宮囂。”

    申弘嘆了一口氣:“我原本是打算明日再對你說的。”

    南宮鑰繼續轉着手中的杯子,心中若有所思:“什麼?”

    “你母親似乎被關在了她的寢宮內。”他看着她臉上的神色是一派平靜,好像此時在說的人與她沒有任何關係:“但到底如何不太確定,我的人無靠近。”

    南宮鈺將母親關了起來?南宮鑰回想着,竟找不出一點理由來。

    她的母親茹夫人深得南宮囂喜愛,那個美麗的女人在她的記憶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美好。

    她在別人身上看到過母親的影子,可在她自己身上,母親只是一個名詞,不帶一點兒溫度,更與其他無關。

    “還有一件事。”澤弘握住她的手,聲音更加柔和:“你父親……你這一次主要是因爲你父親纔回曾國,所以我同時也派人去探了他的墓,有意讓人看一看他的屍身,看能不能看出些什麼。”

    她的心跳快了一些:“看出什麼了?”

    申弘靜默了片刻,聽到南宮鑰問道:“他……果然死得不正常吧?”

    “他的屍身……沒有頭顱。”

    手上一晃,茶杯滾落到桌面上,水染溼了桌布,浸潤了好大一片。南宮鑰的睫毛輕輕顫動着,大眼睛裏閃過一絲不確定,像是追問,又像是自言自語地確認:“你是說我父親他沒有頭顱?”

    申弘握着她手的那雙手很柔很暖,帶着熱與力量,看着她的眼睛帶着無限的溫柔,安撫着她,告訴她,他一直都在。

    她轉頭看向前方,那裏有一個櫃子,同她之前在虞?家別院裏的那個櫃子很相像,那時她帶着厭惡將南宮囂買給她的絨花放在上面,現在那朵花已經燒沒了,在那場對無面的設計中燒得乾乾淨淨連點渣子也沒剩下來。

    “我是個狠心的人。”她喃喃道,突然覺得眼睛有些痛,有淚水要從眼中流出來,但是她一點也不願意讓自己爲了南宮囂去哭,她就那麼努力睜大眼睛,彷彿這個樣子就不會爲那個不值得她掉淚的人傷心。

    申弘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從來不是一個狠心的人,你是一個勇敢的姑娘,是一個堅強又努力的人。”

    那滴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淚水無聲地滑過臉頰像停不下來似的往下流,申弘輕輕撫着她的背,最終,她倒在那個溫暖的懷抱中放聲大哭。

    從前已經永遠是從前了,她忘不掉的,她以爲釋懷卻一直在迴避和壓抑的,她渴望的,痛恨的,終於在這一刻,都得到了釋放。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小雨轉瞬變大,南宮鑰的哭聲盡數淹沒在這一場滂沱大雨之中。她終於願意承認,那些她無法擁有的,她其實是多麼的渴望。

    她要回宮一趟,找到茹夫人,也許能從她母親口中得知南宮囂的真正死因。

    曾國,爲周朝盡忠,哪一方要殺他不言而喻,但是事情曲折,她既不想同南宮家再有糾葛,也不想讓這件事將自己拖住,那便只有從他最親近的人身上窺得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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