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並蒂難爲雙生花 >第二十八章 抽絲(一)
    行至遠處僻靜之處,澤弘示意南宮鑰停下來,看了看她氣喘吁吁的樣子,將一個瓶子擰開,牽過她的手撒了些藥粉在她的傷處。

    南宮鑰說:“其實同你之前給我講過的差不多,不過那個女孩子有些不正常。”

    澤弘已經幫她上好了藥,擡頭哦了一聲。

    南宮鑰疑惑道:“她的眼睛……該怎麼說,不像是活人的眼睛。”

    澤弘說:“你是說她長了一雙死魚眼?”

    她白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喘了口氣又道:“她的眼睛已經起了一層渾白色,眼球內陷,臉上有大塊的烏青斑點,而且她被砍傷的地方沒有流血,那樣子像是已經死去了幾天的死屍……”

    澤弘警惕道:“多年前聽聞過死去的人驚變行屍的事,不過從未曾見過,難道就是這種?可是爲什麼會這樣?”

    南宮鑰搖搖頭:“這種事我連聽都未曾聽聞過,我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正確。”她嘆了口氣:“要是師兄在這裏就好了。”

    她用手點了點自己的右頰,沉思道:“不過那女孩子的臉看起來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裏見到過,可是我在這裏也沒見過幾個人啊,真是奇怪。”

    澤弘說:“是在這裏還是在那魂魄的記憶中?”

    這一點倒是讓南宮鑰清醒了不少,她唔了一聲,點頭道:“讓我想一想。”

    她將來鎮上和進入殘識之後聽到的和看到的人和事統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腦海裏閃過一個肢體殘缺的女人,那張死不瞑目的臉竟與那少女有七分相似。

    她猛地睜開眼睛:“我知道了。”

    澤弘問道:“什麼?”

    她說:“今晚咱們把這個鎮子好好走一遍,對了,你知道這一處哪個地方的窮人最多嗎?”

    他揚起嘴角一笑:“從方位上來看,去西邊吧,那邊窮人一定最多。”

    她不太相信:“何以見得?”

    澤弘指了指街市佈局,道:“從我們住店的位置起,這一片算是比較貧瘠的,往上走房屋高大富麗得多,位置四通八達,往下是山坡田地,故而多在下方。”

    南宮鑰點點頭:“那走吧,時間不多了。

    她在那秦都尉的記憶中所見,當時死人的地方盡是泥屋,街上行人穿着也是些粗麻布,那個地方必然是這城鎮中最爲貧窮的地方。如果是要找到那少女,便得先找到這個發生了兇案的地點。

    乾硬的土路,每走一腳都會揚起塵土,兩旁全是低矮的黃土房,不時從某一間屋子裏中傳出一兩聲狗叫,窮人的圈子裏根本談不上什麼娛樂,大家一直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良好習慣,若不是知道這裏是真的住着人,這黑黝黝的不見人氣實在不能不讓人往死城上聯想。

    好在這樣的夜裏,也方便南宮鑰志澤弘行事。

    月光清清冷冷地撒在街道兩邊的泥土房子上,好的那樣好,穿金戴銀,夜夜笙歌,說不盡怎樣的窮奢極侈;窮的那樣窮,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窮得狠了連妻兒都可以賣掉,可日子終究都要過,不管你是生在怎樣一個環境中。

    嘴上說不信命,可有些事真還不好說,這命好像真是天定了一樣,有人生來好命,有人生來低賤。

    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可還是要向前走啊,若是沉陷泥沼便不再努力,本就生得不好,遇事不遂,再不努力拼命,哪能掙得那麼一絲機會。若是什麼都不做,那便真的只有沉淪,纔是真的完了。

    又是一聲深深的嘆息,引得澤弘不停地低頭看她。眼看着她又要嘆息,澤弘開口道:“怎麼了?”

    南宮鑰淡淡地說:“沒有什麼,不過是看到這裏的人過得苦,有些難過罷了。”

    澤弘沉默了一會,道:“是苦,但到底還能好好活着。說苦,那是你還沒有看過更苦的。”

    他聲音嚴肅,語氣清淡了不少,她無聲的苦笑了一下,以往是沒有見過,她只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所謂的兒女情長裏,但在入了兩次魂魄的記憶之後,人間煉獄她便是也走過了二回,比起來,她那點個人生死的事倒顯得不是那麼了不得了。

    兩旁的房屋看起來都差不多,與南宮鑰記憶中相符的房子就有好幾處,她實在是有些頭大,同澤弘從街這一頭走到街那一頭,也沒有見到自己想要找的屋子。

    隨着這些熟悉的場景從眼前掠過,腦中突然飄過一句話。

    她一把將澤弘拉住,指了指前方一處搭的布棚子。那棚子下搭着幾口竈臺,後面是一間緊閉着門的土房子。

    澤弘指了指那破屋子:“是這裏?”

    南宮鑰點點頭:“是旁邊那間房子,但是當時那屋裏有人說了,死的那家人是隔壁開小飯館的夫妻,這不正是,這條街唯一一個在外邊支了棚子還搭了幾口竈的。”

    兩人走過去,南宮鑰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口竈臺:“這個小飯館算是沒有了。”

    澤弘沒有理她的傷春悲秋,指着那緊閉的房門:“進去嗎?”

    南宮鑰有些遲疑,進去後要做什麼或者是會遇到什麼真是不好說。要是那少女真的變成了兇屍她是一點解決的辦法都沒有的,有什麼危險的話又該要怎麼辦她也是一點門路都不懂。

    澤弘大概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走到她面前,伸出一隻手指戳了戳她的腦門:“想什麼呢,我這裏不是有孟大師給的平安符嗎,那東西是近不了我的身的。小師傅的話,保命的東西應該就更多了吧。”

    南宮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下意識的伸手摸着系在脖子上的錦袋,那裏面裝着老宗師給她的符紙。

    正在這時,木門發出一陣輕響,二人對視一眼,還來不及做出更多的反應,那木門“砰“的一聲,應聲倒下,激起的塵土在月色下都清晰可見。陰冷的風從屋裏吹出來,在這夏夜格外的明顯,吹在臉上讓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屋裏衝出來兩個人,速度快到澤弘只來得及拉過南宮鑰護在身後。

    那兩人並未在澤弘二人身邊停留,全當看不見這二人一樣,急速向外奔去,腳下一掠,跳上了對街的一家屋頂。

    澤弘攔腰抱起南宮鑰,順着黑衣人的方向追去。

    明明懷中抱着一個人,偏偏跑得這樣身輕如燕,南宮鑰睜大雙眼,看着自腳下一排排掠過的房脊,眼中全是驚訝。

    還不待她再有其他想法,澤弘已輕輕將她放下:“賞一會月,別動,我很快回來。”

    他都這樣說了,南宮鑰乾脆調整了一下姿勢,坐得端端正正的好好等着他回來。還能怎麼辦呢?他不回來她也下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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