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並蒂難爲雙生花 >第七十八章 這樣的告白
    速度太快,感覺刮過臉頰的風像小刀一樣刺得皮膚生痛,身前身後刀劍聲不絕於耳,澤弘單手揮動着手中的長劍,她知道他在幹什麼,此時她不動便沒有礙他的事,她什麼都不想去想,什麼都不願意去想,感覺這場追殺如千年般漫長,讓人心焦。

    似乎又追上來了好幾個人,澤弘將她放在一棵老樹下,說:“你先往前跑,我解決了後頭幾個就來找你。”聲音中透着一絲焦急。

    周朝派來的人絕不簡單,南宮鑰沒有多話一句,轉過身拔腿便跑。臉上心頭是寒霜般的冷意,周朝這一次也真是下了血本,居然花了這麼大的氣力來拿她。

    才恢復了一點的心情就被今夜這樣的一樁事給攪得稀爛,跑了很久,想到自己許是會命喪於此之時她很害怕,這種情緒又將初初的恨意給掩埋了個一乾二淨。

    她自然曉得周朝抓她是爲了什麼,可對於如今的她來說,雖然死是一件無法想象的可怕之事,可如果真要被抓回去當個替死鬼,那她情願活不過今晚。

    跑到腳下發軟,覺得自己已經跑出了很遠,可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南宮鑰想,命喪於此便命喪於此吧,也許有來世呢,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她停下腳步,額上瞬間泌出一層汗水,在這初春凍人的天氣裏跑出了一身汗卻沒有覺得熱,只有一股從心底裏發出來的冷意。

    摸了摸腰間,那把木製的小刀還在,她想,這樣一把刀也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插進肉裏,不知道插進肉裏頭會不會很痛,如果她一時死不下去有沒有力氣拔出刀來再給自己一下。

    摸了摸正突突跳得歷害的地方,她擡起刀尖將那個位置比了比,對準了之後猛地一擡手用力插了下去。必需得毀了自己,她在這個時候想着,絕不把自己交到那些對不起她的人手上,腦子裏閃過無數張臉,手上的動作更狠更快。

    一顆石子擊到她的手背上,她手一軟,握的木刀落到地上,連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來,只聽到背後響起急促的呼吸聲。

    沙啞的聲音伴隨着喘息聲響起:“阿鑰。”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保持着握刀的動作,像是再過了一場嚴冬後迎來春日,她害怕轉頭後發現這只是自己太害怕而產生的幻覺。

    一隻手輕輕握在她的肩膀上,終於感受到這是真實的,她還是沒有回頭,心裏頭堅定的決心此時化作了無盡的委屈,可這委屈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來。

    “這是做什麼?”他轉過她的身體,握住她冰涼的手。

    南宮鑰呆呆地看着他,澤弘以往的手一直是溫暖的,這一次卻是冰涼的。

    他說:“你的手這麼涼。”

    明明他的手比她的還要涼,他卻說她的手涼,她的手涼是嚇的,那他的手涼呢?南宮鑰看着他,鼻息裏全是他身上的青草香,他靠得這樣近,她伸出手就可以抱住他,可是她不能,就連眼淚也不能在他面前流。

    “你想自殺?”他的聲音更加沙啞,還帶着一絲沉重:“你這是要嚇死我嗎?”

    臉上有溫熱的液體流下,瞬間又變得冰冷,她終於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的聲音顫抖得厲害,沒有自以爲是的鎮定自若:“我以爲我逃不掉了,我就想,無論如何也不能落到周朝和南宮鈺手裏。”

    他的手從她肩後橫過,將她攬入懷中,溫熱的鼻息撲在她的耳畔,還有一些急促:“我說過會過來,我說話一定作數,以後不要這麼傻。”

    聽他這麼說,她的眼淚就止也止不住了,澤弘在她背後輕輕拍着:“別哭了,我在這裏,別哭了。”

    她還是哭,本來不想哭的,可是這一會她卻不知道怎麼了,只想窩在這溫暖的懷抱中盡情地哭個夠。他嘆了一口氣:“我還沒有發覺,你的眼淚這樣多。”

    她擡起頭,一張小臉上全是淚痕,眼中還在不停地滾落着淚珠:“我是不是很懦弱?”

    他彎起嘴角,擡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可是卻越擦越多,再一次嘆了一口氣:“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姑娘了。”

    她還是哭,這樣一個樣子是他見過的最勇敢的姑娘?可見這世上也沒有什麼勇敢的姑娘了,或者是因爲她一直哭,所以他要找些話出來安慰她?

    時間過了好久,身後傳來盛柒的聲音,她終於安靜地收了淚,轉身去看身後那跪了一排的蒙面人,還是一律的身着黑衣,但地上不規則的黑影告訴她這些人還在流血,每一個人都受傷不輕。

    澤弘擡了擡手:“常一,去跟孟師傅交待一聲,他的小師妹我先帶走了,曾國境內已經不安全,他與虞?忠文護不住知了,此去是北狄,那就在北狄的長族見面,讓他去到那裏找蘇先生。”

    在南宮鑰眼中沒什麼區別的蒙面人中有一人說了聲“是”,瞬間便隱於黑暗之中,澤弘再一揮手,地上其餘的人起身後退三步,一躍之後便消失在黑暗之中不見人影。

    南宮鑰還愣愣的,澤弘拉了她一下:“我們走。”看她還是不動,又問道:“還走得動嗎?”

    她看着他,很想說走不動,但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他又笑了一聲,往一個方向走去,她跟在他後頭,看他閒庭興步的樣子,就像剛纔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般。

    這是楚國的公子,楚國與樓國的那一戰剛剛結束,無論他是楚國的哪一位公子,眼下都不該這麼輕閒,他是專程爲她而來的?想到這裏又覺得自己自作多情,他爲什麼要爲她而來,就因爲她是他的好友?也許吧,想一想,她沒有什麼好友,姑且算孟贏一個吧,若是孟贏出了什麼事需要她前去幫忙,她覺得自己也會義不容辭地前去助陣。

    沒有走上多遠,視野開闊處出現了一輛輕便馬車,由兩匹駿馬拉着,盛柒一身麻布衣裳坐在馬車馭位上,手裏拿着一條鞭子,安安靜靜地等着。

    澤弘的辦事效率她不是沒有見過,所以這麼一會兒功夫辦成這樣一件事她是一點也不喫驚。

    他卻好心地跟她解釋:“這是我們騎來的戰馬,那車廂是方纔讓人去曾國弄出來的,這會兒裏面還亂,馬匹不好找,只好委屈它們了。”輕步過去的澤弘在一匹膘肥體壯的黑馬背上輕輕撫摸着,這話像是也在對這兩匹馬說的一樣。

    她沒有深想他爲何來找她卻是騎着戰馬,只是聽話地讓他扶着上了馬車,車廂還算寬敞,鋪着軟墊,一臺小几上還點了一盞小小的油燈。兩個人坐在裏頭一時沒有說話,外頭傳來盛柒一聲中氣十足的“駕”,馬車顛簸着上路了。

    澤弘說:“我們這會兒要繞路,不會再從曾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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