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舒,畫中女子,可有參照,還是你憑空想像的?”徽宗問道。

    聽這口氣,徽宗似乎不認識李師師?!

    難道自己的素描水平不過關,畫的李師師不太像?

    宗舒再湊前一看,畫得很是傳神吶。

    “陛下,這個,一半參照,一半想像。”宗舒只能給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宗舒自認爲通過研究史料,對徽宗已經足夠了解了。現在,他也摸不準徽宗的脾氣了。

    徽宗拿着畫,坐下來,吩咐大家到院子裏轉轉,他要單獨指點一下宗舒的畫技。

    衆人出去後,徽宗笑道:“宗舒,你的畫中人,到底是哪一位?”

    宗舒摸不清徽宗到底要搞什麼事,只得老老實實地回答:“陛下,這是‘瀟瀟暮雨’花茶坊的花魁,名叫李師師。”

    徽宗詳細問了李師師的情況以及宗舒見到李師師的前後過程。

    問得宗舒的汗都快下來了。徽宗莫不是有特殊愛好?

    就連成爲李師師的入幕之賓,進入房間之後的情況,徽宗也問得很細,如同偵探一般。

    “宗舒,下面呢,繼續說。”徽宗催道。

    “下面,太監了,不,太監來了,魏公公突然闖出,把我強行帶了出去。”

    宗舒說到這裏,不禁咬牙切齒。

    哈哈哈,徽宗聽到這裏,大笑起來,好像聽到了一件十分荒謬的事情一樣。

    “魏公公,爲何,還有如此雅興?”

    雅興,這特麼叫什麼雅興?這純粹是掃興,好不好?

    宗舒本來想說明,魏公公這麼做,主要是劉皇后的懿旨,“不得與閒雜人等過從甚密”。

    想了想,宗舒沒有說,萬一徽宗問起來劉皇后,也不知道劉皇后會如何看他。

    “李師師,朕倒是,聽說過。”徽宗又看一下畫作:“也不知道,真人是不是和畫中一樣。”

    啊,徽宗還沒有和李師師勾搭上?

    宗舒這時纔算是舒了一口氣,背上都是潮乎乎的。

    伴君如伴虎,今天算是有了最真切的感受。

    “陛下,李師師,本人恐怕比我畫的,要好看許多。”

    “宗舒,你剛纔說叫什麼暮雨來着?給朕寫下來。”徽宗邊吩咐邊嘆氣:“上了年紀,精力大不如前了。”

    “陛下,年紀,是誰啊?”宗舒邊寫名字邊道。

    呃,徽宗忽然指着宗舒:“你年紀不大,怎麼就不學好?”

    “噓,別大聲,我不會告訴皇后的。陛下,以後一定要注意節制。”宗舒笑道。

    徽宗一巴掌拍到了宗舒的腦袋上,笑道:“沒大沒小,敢開爲師的玩笑?得空,你帶朕去‘瀟瀟暮雨’花茶坊走走。”

    我的天吶!本以爲,徽宗和李師師早就對上眼了,沒料到他們還沒見面。

    徽宗之所以要見李師師,居然還是因爲自己。

    沒想到自己穿越後,讓歷史有所改變的,居然是皇帝的風流韻事。

    陪着皇帝去找李師師,這得多尷尬!就像你在喫桃子、啃豆腐,本少爺在旁邊站着只有流口水的份兒。

    看過了李師師,其他的殘花敗柳怎麼能入得了眼?

    “宗舒,真名士、自風流,你不拘俗禮,朕很是喜歡。你對詩詞也有着獨特見解,有時候我寫的詩詞,卻無人可解、無人能解啊。”

    徽宗對宗舒忽然有一種知己的感覺。

    這難道就是俗話說:爲領導辦一百件好事,也不如和領導辦一次壞事?

    宗舒決定不陪徽宗去找李師師,這事應該由六根清靜的太監去幹。

    “近來,我作得一詞,你且聽聽。”

    徽宗此時已經完全放下了架子,連“朕”也不喊了,換成了更加親近的“我”。

    “淺酒人前共,軟玉燈邊擁。回眸入抱總合情,痛痛痛。輕把郎推。漸聞聲顫,微驚紅涌。試與更番縱,全沒些兒縫,這回風味成顛狂,動動動,臂兒相兜脣兒相湊,舌兒相弄。”

    徽宗唸完之後,笑嘻嘻地看着宗舒。

    此時,宗舒的內心已經被徽宗的如此“妙詞”震得七葷八素!

    徽宗,這小豔詞,寫得形神兼備,畫面感極強!

    真不愧是史上最文藝、最風流的皇帝。

    “陛下,你的詞不出則罷,一出驚人。你這首詞一旦流傳出去,人們就不知道柳三變是誰。凡有井水處,皆能歌黃,呃,皆能歌皇詞。”宗舒說道。

    柳三變是宋代詞人的一個典型代表人物,參加科舉,屢試不中,後因寫的詞太有顏色,而被真宗嚴厲譴責“屬辭浮糜”。

    從此後,柳三變打着“奉旨填詞”的名頭,混跡青樓酒館,沉醉於聽歌買笑的浪漫生活。

    “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由此可見柳三變的影響力。

    聽到宗舒的評價,徽宗十分得意,想了想又交待說:“今天的事,你知我知,不可外傳。”

    宗舒連連點頭,這事得保密呀。

    保住了密,就保住了命。

    本來想着今天因爲畫李師師頭像的事情,會被徽宗嫉恨而招來禍患呢,沒想到這又給自己的性命加了一道安全閥。

    徽宗看在宗家停的時間不短了,帶着大家就要回宮。

    走的時候,徽宗還把宗舒畫的李師師頭像也“順”走了。

    王黼走時,還不忘回望宗舒一眼,這廝和陛下的關係如此之好,在書房裏說了那麼長時間!

    宗舒從王黼的眼中讀出了很複雜的情緒,這個與蔡京齊名的傢伙,年齡才四十多歲,就成爲北宋六奸,城府顯得比童貫和蔡京還要深。

    徽宗也是四十多歲了,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基本確定,想改變,恐怕是難上加難。

    你想讓他放棄藝術,一心撲到政務上?

    這事不是沒人做過。徽宗把蔡京罷免之後,繼任者天天勸他勤政務實、廣開言路,天天批評他醉心於書畫,讓他煩不勝煩。

    不久,徽宗就想起了蔡京種種好處來,於是又再度啓用蔡京。

    如果在後世,徽宗絕對是文藝界的扛把子。但在大宋做皇帝,他遠遠不夠格。

    宗舒自忖沒有能力改變他,而以他現在的實力,也只能是順從他,爲的就是創造一個寬鬆的環境,爲自己、爲大宋贏得時間。

    一看到王黼,再加上徽宗徹底陷到書畫詩詞之中不可自拔,宗舒感到,他能影響改變的,恐怕就只有趙桓。

    一大幹人走了,宗義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剛剛過去的一個時辰,既激動又忐忑,生怕哪一點出了紕漏。

    喬管家早就指揮人,把徽宗用過的物品貼上黃紙,走過的路也做上標記。

    這時,李少言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宗兄,您要的東西,全都準備停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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