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四目相對,秦佔先開口,“我來接秦嘉定。”
陸遇遲一臉淡定,“姜西說了,你們在談戀愛。”
聞言,秦佔明顯噎了一下,陸遇遲換鞋往裏走,看見坐在沙發上掛水的閔姜西,出聲道:“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不跟我說?”
他是今天去丁叮那裏上課,看見她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一問才知道。
閔姜西開口,只說了兩個字,“添堵。”
她聲音啞得像剛做完聲帶手術,陸遇遲眉頭一蹙,身後秦佔道:“別讓她說話,坐,想問什麼我告訴你。”
陸遇遲覺得非常異樣,落座之後才反應過來哪裏不對,他跟閔姜西認識快二十年,兩人進出對方家裏如進自己家,而秦佔卻把他當客人,當然,看見很自然的坐在閔姜西身邊的秦佔,很顯然,秦佔也把這裏當自己家。
陸遇遲來之前沒想到秦佔也在,幸好閔姜西提前打過招呼,不然雙重打擊,他怕心裏承受不住。
三人都坐在沙發上,秦佔主動把這兩天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遍,陸遇遲聽說駱家反咬一口,沉聲說:“想訛錢吧?”
閔姜西不置可否,心裏難過,駱家一直都把駱佳佳當成一件長期投資的商品,就在商品即將達到利益最大化的時候出事,他們下一步的想法肯定是找人兜底止損。
秦佔道:“他們現在不明着要錢,打着讓姜西道歉的名義,實際上想逼你們公司主動提出賠償和解。”
陸遇遲噁心的眉頭一蹙,“駱佳佳擺明了被他們家裏人搞得抑鬱,我什麼時候見她,她都一副心事重重沒精打采的樣子,現在孩子屍骨未寒,他們就在想着怎麼撈一筆補償款,孩子不是親生的?”
秦佔面不改色的說:“我叫人查過,是親生的。”
他口吻越淡越顯諷刺,要有多殘忍,纔會讓外人懷疑親子關係?
陸遇遲沉默,滿肚子髒話罵不出口,因爲有些人已經髒到髒話都不能傷及分毫的地步。
氣氛很是沉悶,一個掛水的女人,兩個面色難看的男人,一旦沉默下來,整個房間都是低氣壓,半晌,閔姜西開口:“我沒事,他們這些心思在我意料之中,原本我管不了他們逼死佳佳,但現在他們想賺人命錢,就算是親生父母,我也會跟他們死磕到底。”
秦佔跟陸遇遲異口同聲:“別說話了。”
閔姜西默默地做了個口型:我沒事。
爲了佳佳,她也會好起來,她要打起精神跟那對吸血鬼耗到最後一刻,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親人逼死親人就不用承擔責任嗎?發國難財的人該槍斃,發親人死難財的人該下地獄。
三人坐在一起說話,準確來講,是兩個人,秦佔跟陸遇遲都不讓閔姜西開口,她只能眼巴巴的坐着聽,中途秦佔手機響,他接通後聽了一會兒,說了幾句話掛斷。
閔姜西很敏銳,出聲說:“你有事先走吧。”
陸遇遲道:“沒事,你走吧,我在這兒陪她。”
閔姜西忍不住說:“我這麼大的人,你有什麼不放心?”
秦佔說:“你在生病。”
閔姜西說:“我嗓子疼又不是斷手斷腳。”
秦佔道:“別說話,我快去快回,你有事隨時打給我。”
他強勢又溫柔,陸遇遲畢竟是第一回見,原本想用喝水掩飾不適,後來乾脆起身去了洗手間,給兩人騰地方。
秦佔湊近要吻她,閔姜西避開,低聲說:“傳染。”
秦佔親了下她的臉,“聽話,等我回來。”
他起身時故意放開聲音說:“我走了。”
這話不是說給閔姜西聽,是說給陸遇遲聽,果然他剛走,陸遇遲就從洗手間裏出來,時間點卡的嚴絲合縫。
閔姜西擡眼看陸遇遲,“我都不尷尬,你尷尬什麼?”
陸遇遲說:“還沒習慣你有男朋友,下次再過來,要提前打電話了。”
閔姜西說:“他平常不在這兒。”
陸遇遲說:“他對你挺好的,我看得出來,他是真擔心你。”
閔姜西說:“我又不會自殺。”再難過都不會。
陸遇遲知道自殺這件事本身就對閔姜西影響很大,畢竟閔儀就是自殺死的,更何況駱佳佳還不是陌生人,現在對方家裏又在追責。
兩人面對面坐着,陸遇遲說:“趕緊把身體養好,讓駱家人看見,指不定又要說你是做賊心虛。”
閔姜西道:“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上門,我倒希望佳佳找的是我,最起碼看見我不會不開心。”
陸遇遲說:“不怕不開心,就怕一直不開心,活着也不可怕,就怕一直不開心的活着,有些人來這世上一遭,好像就是受罪的。”
閔姜西有些出神的說道:“以前我不懂,以爲自殺就是懦弱,一走了之的都是膽小鬼,但現在我明白了,連死都不怕,活着對她們而言,是有多可怕?錯的不是她們,是逼死她們的人和事。”
陸遇遲道:“你說得對,打起精神頭,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他們不是你爸媽,不用給他們臉,佳佳不在了,她下輩子也不會再攤上這樣的父母,就這輩子,了結乾淨。”
閔姜西這三天已經徹底想通,並不過度糾結,看着面前瘦了一圈的陸遇遲,出聲問:“你怎麼樣?”
陸遇遲擡眼,看懂閔姜西的神情,慢半拍回道:“正常上下班,該喫喫,該喝喝。”
閔姜西道:“喫喝都沒落下,肉怎麼沒跟上?”
陸遇遲笑了笑,“可能心頭肉掉了。”
這句玩笑不輕不重的戳了閔姜西一下,想到這幾天秦佔二十四小時陪伴,她才能這麼快緩過勁兒來,浴池呢?他得一個人咬牙硬挺,裝作無所謂,裝作不在意,裝作七年執念可以一笑而過。
“丁……”閔姜西正想問丁恪是什麼態度,家裏門鈴恰巧又響了,陸遇遲去開門,閔姜西側頭看,但門外的身影被陸遇遲擋住,她什麼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