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所有人震驚的眼神,白素貞嘆了口氣:“這嬰孩並非我兒。”
“我遭五雷轟頂,本應當即身死。誰知當時我腹中已經懷上我兒。我兒神通廣大,護住我一點精魂不散。待到祂降生日,羣魔將醒,羣妖將聚,天翻與地覆,我也當自人間復生。”
“但天庭提前察覺了我兒的存在,他們畏懼我兒,神仙降世,白祭司侵佔了我的身軀,文曲星更借<白蛇傳>的力量凝實身軀,意欲取代我兒降世。”
白素貞說這番話時,大約是因爲她是虛影的關係,身軀若隱若現。那端麗的面容籠在朦朦光輝中,雖然神態一如昔日的溫婉,但言語飄渺,望之竟有超然神性之美。
兒童看見她面容,會想起最溫柔的低語;少年看見她眉目,會想起最親切的關懷;中年人看見她容光,會想起最無私的善意。
她是白素貞,又不像凡人時活生生的白素貞了,更像是某中存在的化身。
雖然聽不太懂“<白蛇傳>”等語,但小青聯想起親眼所見的吞噬魔轉變爲妖的場景,也明白了大概,看向那在昏迷的“白娘子”腹中若隱若現的實體嬰孩:“......他就是文曲星?”
“是。我和我兒已經竭盡全力,但仍然遭天庭算計,到如今文曲星已經快要成型,馬上就要出生。等他出生,我兒也將被壓制。”
白素貞道:“如今只有趁他即將成型,最脆弱的時候,我已拼盡全力將其纏住,你們趁機將其與白祭司一起誅殺,毀去肉身。”
“一旦肉身毀去,文曲星再無依傍,我兒便再不被約束。”
“白娘子”腹內的嬰孩掙動了一下,一個小小的、峨冠博帶的影子在嬰孩的心臟位置浮出,他的四肢被白光纏住,是被生生托出來的。
此時動彈不得,這個峨冠博帶的影子恐懼得尖叫:“白素貞!你、你真是毒婦!這可是你孩子的肉身!”
白素貞垂眸看他,神態平靜:“我兒本無形體,肉身只會約束祂。等這具肉身毀去,祂才真正能得以自由。”
“我和白祭司要是死了,你、你也別想活!”
“我本來就死了。只有我兒得以自由,我纔能有再世日。”
這時,小餓鬼在山洞口看見了天上修士似乎發現了什麼,正在往下飛,連忙叫道:“牛鼻子們找來了!”
不用他說,山洞裏衆人也能聽到天上隆隆雷聲近,樹林莎莎風聲起。顯然是修士們發現了他們,正向此處掠來。
白素貞重又向妖怪們盈盈而拜:“如果各位願意幫這個忙,素貞感激不盡,再世之日,仍念恩德。”
“白娘子哪裏的話。”針織夫人、鵬妖都忙道:“你是我們的恩人,我們本就爲了報恩而來。”
“只是......這......”面對這嬰孩,雖然看到了文曲星的本相,聽到了白素貞的親口陳述,但他們還是有些下不了手。
唯有小青拿定主意,聽見白素貞拜託,咬牙關變出青鱗劍:“我相信白姐姐。既然你這樣說,別人下不了手,就由我來替姐姐做個了斷!”
毫不猶豫,青色劍光一閃,劈向地上昏迷的“白娘子”。
青鱗劍劈在一至堅之物上,小青被力度反震得倒退數步,舉劍一看,青鱗劍上竟然出現了缺口。
張玉擋在了白祭司身前。
擋住了青鱗劍的正是乾坤圈。
聽得山林裏雷聲愈近,小青又急又怒:“張娘子,你做什麼?這不是普通嬰孩,而是天庭的走狗!快讓開,要來不及了!”
針織夫人也忙道:“張小娘子,你莫心慈手軟。王官人,你也勸一勸妹妹......王官人......?”
他們只以爲是張玉年紀小,心慈手軟,被文曲星此刻的嬰孩面貌所迷惑。
卻見王勇、褚星奇、陳薇、陶術幾人也動了,走到白祭司身前,卻朝向小青等妖,或召出了領域,或抽出桃木劍,或手捏黑咕隆咚的長管,竟團團將白祭司和文曲星擋在身後,而對小青、針織夫人等人做出了攻擊之態。
王勇緩緩道:“對不住了。我們不能讓你們殺死他們。”
這時,天邊劃過數道流光,雷聲轟鳴又收,風聲凝滯。修士們已將山洞圍得水泄不通:“就是這裏,剛剛接到的傳信說就是這裏!”
傳信?
妖怪們看着護在白祭司跟前的王勇幾人,回過味來,不敢置信。
小青幾乎銀牙咬碎:“好啊!你們......你們!好啊!”
“是我小青瞎了眼,竟將虎狼當朋友!”
妖怪們想突破重圍上前,卻始終無法突破“無害化”領域。
就在他們纏鬥之際,卻聽白素貞輕輕地、失望地嘆了口氣:“來不及了。”
她仰頭望天,苦笑道:“看來我兒註定這一次無法出世了。可憐衆生多難到幾時?”虛幻身形逐漸淡去,滿室白光也隨之黯淡。
原來就在王勇、張玉拖住了小青等妖的時間當中,白祭司不知何時醒了過來,趁機將全身法力灌輸腹內,她腹部奇異地裂開,那嬰兒直接從她的肚子裏由虛化實,飄然而出。
“哇——”修士們進入山洞,只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以及一聲清亮嬰啼。
這是一個一出生臉上就掛着成年人才會有的得意笑容的嬰兒。
許仕林出生了。
將來會被命名爲許仕林的嬰兒降生時,那黯淡白光被他從身體裏彈了出來,它倏爾而去,飛向東方,自此不知所蹤。
白光消失的這一刻,天地忽地凝固了一瞬。
王勇戒指裏的那本《白蛇傳》核心文本開始羊癲瘋似的抽搐,金光明明滅滅年,時不時地往外躥着黑煙,瘋狂地自動翻頁。
隨着它狂舞亂翻,小青、鵬妖等妖、虛弱而臉上詭笑的白祭司、咧着嘴神態像成年男子的嬰兒、狂喜的修士們也全都凝固了,變成了一個個二維人物繪頁。
然後劇情層天空的邊緣捲了起來,露出虛空,似書頁翻過了一頁又一頁。
資深者們感到了熟悉的暈眩感,看身外天地捲成一片模糊色彩,時間在身側化作洪流,卷着一段又一段“故事”的場景飛而向前。
重歸於好、法海出場棒打鴛鴦、許宣逃入金山寺、白娘子水淹金山寺、斷橋重逢、許仕林出生、白娘子永鎮雷峯塔......十八年後許仕林中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