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喚聲不高,但一聲接一聲,喚起了她腦海中的無數記憶碎片。
這些記憶與身爲燕赤霞的“記憶”互相沖突,彼此爭奪她的意識,燕赤霞被叫喚得頭疼欲裂,視線也微微暈眩,不由四下尋找呼聲:【誰!】
但周圍只有一臉迷惑地看着她的寧採臣:“燕兄,你怎麼了?”
......寧採臣的臉看起來更熟悉了。
這種熟悉感加重了她腦海中記憶的混亂,加重了頭疼。
燕赤霞本能地握住手腕上的金鐲,尋求減輕混亂。
對金鐲來說,主人一直都是主人,沒有任何改變,成爲“燕赤霞”對她沒有任何傷害,也沒有改變她的特質,所以它一直都安安靜靜地待在她的手腕上。
但如果這種混亂傷害到了她,主人向它求助,金鐲便涌動起淡淡金光,不同於誅邪時灼灼之色,此時的金光是淡而溫暖的,涌入身體,在她體內血管、經脈裏周旋。
片刻之後,“燕赤霞”的頭疼減輕了。
混亂的記憶碎片中,有着高樓大廈現代場景的那一半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開始各歸原位。
她終於想起來了。
她不叫“燕赤霞”。
張玉深深吐出一口氣,對乾坤圈說:“謝謝。”
這時,她才聽輕了呼喚她的聲音是從四維眼鏡裏傳出的。
是褚星奇的聲音。
【褚哥哥,我聽到了。】
四維頻道那邊的褚星奇頓了一下:【小玉,你還好嗎?我一直在呼叫你們,但是之前頻道里一直沒有人迴應。到現在爲止,也只有你迴應了。】
張玉揉了揉還帶餘痛的額頭:【我不知道哥哥他們是什麼情況,但我的四維眼鏡、跨次元通訊器都被屏蔽了。】
【我被拖入了<聶小倩>的故事裏,變成了‘燕赤霞’。在變成故事裏的角色後,除了我自己的特質以外,現實裏帶進來的文本道具都被屏蔽了。】
比如四維眼鏡明明一直都在她身上,跨次元通訊器也一直開着。
但成爲“燕赤霞”後,這些外來的文本道具就全都被文本世界和她的意識所屏蔽。
無論四維頻道和通訊器裏有怎樣的聲音,“燕赤霞”也聽不見,看不見。
更糟糕的是,因爲燕赤霞這個角色跟她的特質並不相沖突,與她本人也十分相符,所以特質也判定她沒有受到傷害,十分正常。所以連乾坤圈也一直不曾提醒她。
一直到剛纔,將聶小倩送回家裏之後,燕赤霞的角色似乎出現了鬆動,她才聽到了褚星奇在四維頻道里的呼喚。
褚星奇問:【那陶術呢?他跟你一起消失,你在<聶小倩>的故事裏,變成了‘燕赤霞\‘,他在哪裏?】
張玉向旁看了一眼:【陶哥哥就在我旁邊。】
從虛假的記憶和身份裏清醒過來後,張玉終於想起來,爲什麼一見到寧採臣就會覺得眼熟了。
【陶哥哥也在故事裏,他的角色是‘寧採臣’。】
她對上了寧採臣疑惑的眼,他生着陶術的容貌,甚至還戴着眼鏡。只是神態與現實世界裏略有區別。
此時他還茫然地看着她,關心地在問:“燕兄,你還好嗎?頭還疼嗎?”
四維頻道的那頭,褚星奇似乎在思索:【你把之前的經歷跟我說一遍。】
張玉依言述來。
褚星奇說:【小玉,有一定可能是因爲<聶小倩>的故事還沒有結束。你的‘情節’已經走完了,但‘寧採臣’的情節還沒結束,尚有待演化。所以你逐漸清醒過來,而陶術還陷在角色中。】
《聶小倩》有賴於層出不窮的電視、電影、文學作品等,即使在《聊齋志異》裏,它也是最有名的故事之一。
資深者們進行培訓的時候,《聊齋志異》也是文學培訓的書目之一。
張玉有過目不忘之能,對於這種純記憶性質的,她稍作回憶就想了起來。
《聊齋志異》的聶小倩篇。
因此她感到更加迷惑。
可是這個故事的走向,跟《聶小倩》原文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在原文中,樹妖沒有死,是寧採臣帶走了小倩的屍骨,埋葬在自己家附近。最後小倩和寧採臣人鬼結爲夫婦,後來又借燕赤霞的劍殺死了餘下的妖物。數年之後,小倩生兒育女,與生人無異。
【但我之前作爲燕赤霞,已經消滅了樹妖,把聶小倩她們都送回了自己家。原文的劇情已經蕩然無存。難道讓陶哥哥上門去提親,重演原文的劇情?】張玉蹙眉。
褚星奇說:【未必是要重複原文的劇情,但這個故事,肯定沒有這麼簡單就結束。】
他略去了一些“細節”,將之前他與道士的賭注說給張玉聽。
【小玉,<聊齋>的文本碎片散入各個故事之中。現在我手裏持有一片,我通過這個碎片能感應到其他文本碎片大致的位置、數目。你們所處的<聶小倩>中有兩片。
我已經找到了大約五片。但現在我沒有辦法趕過來,我此刻所在的故事離<聶小倩>雖然不算遠,但遇到了一點小麻煩,絆住了腳。
你們先辦法取得<聶小倩>中的文本碎片,拿到文本碎片之後,我們就能互相感應,早點匯合,再去找王隊、陳薇。】
褚星奇說:【根據我取得碎片的經驗,這些文本碎片大多與對應故事的主要人物、核心人物有關,需要完滿對應故事的劇情或滿足主要人物的心願,文本碎片纔會浮出。】
張玉道:【聶小倩是這個故事的核心角色,之前在蘭若寺,她對我說,她想要得救,想要回家安葬。這些心願,我都做到了。】
可是陶術沒有醒過來,文本碎片也根本沒有蹤影。
【別急,一般來說,如果故事的劇情完滿了,或者是人物的心願達成,文本碎片如果浮出來,一般都會出現在故事的主要場景。<聶小倩>的故事主要發生地,也就是劇情的主要場景,是蘭若寺。你回蘭若寺找找。】
依褚星奇之言,張玉提出返回蘭若寺。
“寧採臣”還在茫然,聞言當然沒有二話:“我的書箱和東西還放在寺裏,也不知道這幾天過去東西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