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文學入侵 >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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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中老年男子蹲在審訊室地上,被鐐銬死死地拷着。

    他們滿面風霜,濃眉大眼,皮膚黝黑,看起來像是那種最老實巴交的農民工。

    民警介紹說:“幹他們這個的,一般不找那些長得精明刻薄的,容易被抓。”

    王勇問:“他們和我妹妹有什麼關係?”

    民警就翻出他們的口供來:“給他們審了幾遍,這夥人交代自己經常跨省販賣人口,他們的主要目標,通常是當地的智障婦女。”

    陳薇和褚星奇對視一眼。

    張玉在進入C-B1-0文本之前,也稱得上是他們的目標範圍。

    “這夥人供認,他們是湖南人,經常以婚介公司的名義,在浙江、四川、河北流竄作案。”

    民警給他們看審訊記錄:“這幾個人是我們順藤摸瓜出來的從犯。主犯那三個人,在板橋區閒逛尋找目標的時候,被張玉同學打成重傷。”

    “他們交代了七八個被拐的,其中一個,從河北拐到四川去的,才十三歲。”

    張玉被陳薇握住的手,輕輕動了一下。她清澈的眼睛忽地凝了一道光,定定地看着那幾個中年男子。

    “我妹妹老家不是河北的,她老家是甘肅的,但從出生就在浙江天洲市板橋區。”

    民警點點頭:“這個我們知道的。關鍵是,就在前段時間,我們曾經接到一個報警,是板橋區啓智學校的,說是有一對外來民工夫婦,把自己年僅十三歲的女兒嫁到了河北。”

    “我們很想管,但是我們很難管。一個是他們本來戶口也不在我們浙江,一個是跨省。而且他們身份上是父母,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把女兒寄養在朋友家。我們打電話過去,河北那個家庭,也說只是暫時寄養。那個女孩子本身也是中度弱智,什麼都說不清楚。”

    另一個容貌沉靜的女警說:“這是意外收穫。這兩個案子,竟然線索重合了。這個十三歲被父母嫁到河北去的,叫做李文靜。這個拐賣團伙交代的名單裏,被他們從河北拐到四川去的十三歲女孩,也是智障,也叫做李文靜。”

    “李文靜?”王勇忽地想起了張玉曾多次提到過的“文靜”。

    “是的。”女警道,“經過我們調查,這兩個李文靜,應該是同一個人,和張玉小妹妹,曾經是啓智的同學。”

    “這麼巧......”陳薇喃喃。

    真的是巧嗎?王勇看了一眼神情漠然,雙目卻直勾勾盯着那三個從犯的張玉。

    王勇有一種錯覺,她似乎在審視,也似乎在估量着什麼。

    “於隊長,”有警察進來,叫了一聲女警,原來容貌沉靜的女警姓於,是板橋區警察局的警隊隊長,副局長入院並且將來準備入獄後,她就成了實質上的板橋區警察局二把手。。

    他領了一對夫妻進來。

    這對夫妻風塵憔悴,身體瘦弱,三十多歲就活像四五十歲,身上穿着粗布工服,佈滿粉塵。

    張玉認得他們。她曾經見過他們和文靜的奶奶,一起來接文靜。

    他們卻不記得張玉了。

    看到警察局裏站滿了人,警察、還有肩膀上佩軍銜的。

    這對在造紙廠打工的夫妻,一腳踏進上警察局乾淨的瓷磚,就變顯得格外侷促,把手在褲子上擦了又擦,垂着腦袋。

    於隊長問他們:“李南方,常大妞,這幾個人你們認識嗎?”

    夫妻倆搖了搖頭。

    於隊長拿起那張審訊單,問他們:“‘丹鳳眼,皮膚白皙,右耳後有一塊燙傷的陳年傷疤。’,十三歲,名字叫做李文靜。這是不是你們女兒?”

    兩人愣住了,李南方說:“是俺女兒。你們又是來調查俺們的嗎?俺們真的沒有賣女兒,她好好地在俺老鄉家享福。”

    於隊長問:“你老鄉叫做陳翠,河北人,是不是?”

    “這你們以前都問過了啊。”

    於隊長示意旁邊的民警提起其中一個蹲着的男子。

    “起來,說,你跟着你老大經手的,那個年紀最小的,是從哪戶人家領出來的?”

    男子明顯被民警教訓過,萎靡不振地說:“姓、姓陳的河北女人手裏......叫啥,叫啥陳翠的......說那是她媳婦,她養不住了,叫我領走,給重新介紹戶人家。老大叫我給了她兩萬......”

    常年埋頭幹活不說話,耳邊響着轟隆隆機器聲,導致理解聽力都有所退化的夫妻二人,半天沒聽明白意思。

    李南方喃喃:“這是啥子人?”

    民警覷着他們夫妻臉色,這個年輕民警看不起這倆夫妻,因此故意踢了蹲在地上的男人一腳:

    “問你啥人呢?”

    男人被踢疼了,也不敢表露出來,怯怯地說:“我們開婚介公司的。”

    “狗屁婚介公司,開婚介公司的,不收錢還倒找客戶錢?”民警說,“這三是人販子。一個特大團夥。”

    “你們女兒,被河北你們給她找的那個‘婆家’,給倒賣到四川大山裏去了。”

    兩張未老先衰的面容,一霎時愣得像被雷劈中的木頭。

    幹警察這一行久了的,對人的表情和態度有底。

    於隊長沉靜的面容似笑非笑:“怎麼,你們給她找的婆家,沒有給你們說?”

    當着警察局滿屋子的面,李南方忽然哆哆嗦嗦地摸出了手機。

    他手指發抖地撥了一個號碼,因爲手指抖得太厲害,幾次撥錯。

    常大妞一把奪過去,噼裏啪啦按通了。

    來電顯示裏,這是一個河北的號碼。

    剛剛接通,啪,那邊電話掛掉了。

    常大妞再按,那邊乾脆連接也不接,直接掛了。

    這位蒼老得像四、五十歲,嘴脣發白的母親,一屁股癱倒在了地上。

    *

    四川,銀昌縣,縣政府。

    “要來我們這調查有沒有被拐賣的未成年少女?三省警方聯合?”

    當地的縣長接到了一個電話。

    “目標在哪裏?青果村?”

    掛了電話,縣長沉吟半晌,忽然打了個電話給本地的警察局局長:“老繆,你來一趟。”

    過了一會,繆局長進來了。

    縣長問:“剛剛縣委書記給我打電話,說你們公安系統,剛剛給報了個三省聯合打擊人口拐賣的事,第一站就是我們銀昌縣,查一個智障小孩。這事你知道不。”

    老繆叼着煙進來,把煙往地下一丟,踩了:“知道。”

    “你應付得了不?”

    “應付得了。給點好處,叫那個村子裏的給交個人出來,算是個交代。”

    銀昌縣,位於四川邊邊,和貴州接壤,處於羣山裏,也沒啥吐出的資源,路途難進,是省級貧困縣。

    扶貧扶不起來,進鄉宣傳傳不進去。

    但又不是最引人關注的那個,偏偏又在邊邊角角上,兩個交界的省都不耐煩管,從省裏到市裏,都沒怎麼關注。

    而青果村這個地方,在銀昌縣,都算是山窩窩裏的窮鄉僻壤。

    銀昌縣縣長心裏清楚,本縣一些不乾不淨的事情多了。

    也就仗着默默無聞,山高水遠。

    真要鬧出來,除了外派來的縣委書記,其他本地的,得從縣級擼到村級,都得被雙規,擼個光棍。

    “朱書記那,縣長你悠着點。他老人家外地人,來我們這剛一年,不知道我們本地行情,別給人整嚇着嘍。”繆局長說了一句,便披着大衣,悠哉地出去了。

    繆局長出門的時候吐了口菸圈,正懶洋洋地,給青果村村委打了電話。

    結果打了半天,電話是通了,卻沒人接聽。

    “喂——喂,”嘟一聲,電話對面一陣雜音,似乎有人在手忙腳亂,隱約聽到人聲,什麼“這是啥子玩意”、“政委,這東西是啥”,一陣亂七八糟的說話聲。

    然後,砰地一聲,電話給砸地上了,一下子,繆局長手機上就顯示電話被掛斷了。

    “啥子玩意?”

    繆局長撓撓下巴,莫名其妙。

    青果村村委會膽子肥了,敢掛縣裏的電話?

    他出了縣政府大門的時候,看見,銀昌縣街道上隱隱起了霧。

    原本是陽光燦爛的一天,卻被霧氣擋住了陽光。

    溼漉漉的白霧瀰漫在街道每個角落。

    突然開始彌散的霧,繆局長不是很在意。

    四川空氣溼潤,羣山裏的銀昌縣,起霧是常有的事情。

    他叫了個車,準備叫手下的一位得力干將,去青果村通知他們一趟。

    然後就回去處理公務了。

    接到上級指示的銀昌縣公安大隊支部隊長,馬大德,趕緊掛了和情人的視頻聊天,約好瀟灑時間後,吭哧吭哧地準備出發了。

    他的情人等了一夜,第二天撐不住罵娘:

    “幹你老母的馬大德,綠老孃一晚上,黑眼圈多損皮膚你個球知道不?”

    她給馬大德打電話。

    但是,電話卻無論如何都打不通。

    如果,有人能通過衛星地圖,從此時的四川上空俯瞰,並且放大銀昌縣的地圖,仔細尋找,大概會發現,銀昌縣的地圖上,青果村,已經悄悄地被籠在一片白霧裏,消失了。

    而霧氣,正悄悄地向整個銀昌縣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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