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文學入侵 >第83章 第 83 章
    眼前一片晃晃的雪白。

    章亦凝醒過來的一霎時,便怔了一會,忽然看見隔壁牀懸空的點滴瓶。

    她在醫院。

    她怎麼會在醫院?

    暈倒......倉木......倉木日和,警察,脖、脖子...伸長......

    她一把掀開了病牀的被子,赤着腳下牀,奔走了幾步,就在走廊迎面撞上了提着東西來慰問她的倉木日和。

    一霎時,腦海中翻涌出來,被抹去五官,彷彿重新塗畫的臉;熟悉而討厭的香氣,魯慧雲口中說的松田理子揭下的人皮,親眼所見的伸長脖子的警官......

    章亦凝全都想起來了。

    臉部的肌肉抽搐,在回憶全都復原的一剎,她幾乎痙攣一樣尖叫一聲:“鬼——!”

    便反身飛竄,一路上跌跌撞撞,撞倒了不少病人、護士,卻只管往前逃。

    等逃出了住院部,她再也沒有力氣,癱倒在醫院的草坪上,終於恢復了神智,喫力地扯住身邊一位靠過來詢問情況的護士:“有鬼......手機......打電話......我要回國......”

    護士卻一臉困惑地看着她。

    章亦凝纔想起,這裏是日本,她說的是中文,沒有人聽懂她在說什麼。

    她便換了一種語言,換做了英語,重複了一遍要求。

    那護士卻仍是一臉困惑。

    她也聽不懂英文麼......

    身處異國,接連遭遇靈異,卻語言不通,不見了同伴,章亦凝崩潰之下,眼淚迸出,卻聽護士說:“有鬼?打電話?”

    說的竟然是標準的中文,只是帶着一點熟悉的南方口音。

    狂喜尚不及涌上心頭,卻聽護士回身對另一幫看見病人不見,出來尋找的醫護人員道:“日本同志,這裏有個病人,是不是你們說的中國遊客?”

    昏黃的夕陽下,章亦凝呆呆地越過她,看到了她身後的一羣醫護人員,他們穿着世界通用的醫生護士的白大褂和制度。唯一,和其他“正常”的醫生不一樣的是,他們——或者說,它們。

    它們有的頭上長着角,有的頭顱懸空正向這邊張望情況,有的頭上釘子,還有的一摘下面罩,赫然身子上頂着一顆眼珠子瞪得大大,鱗片宛然的魚頭......

    其中一個渾身長着毛髮的毛女,正在打電話,說着日語:【喂?小林同志,有個情況,你的幻術似乎失效了......】

    受了過多驚嚇後,似過敏了,章亦凝沒有暈厥,也沒有再次尖叫,只是忽地想起,她之前在東京塔附近暈過去前,看到了什麼。

    她看到了,大街上,行人與頭生犄角、模樣猙獰的鬼物......有說有笑,並肩而行。

    而且放眼望去,盡是如此,宛如鬼蜮。

    彷彿這時,她才真正看清楚了,自己來到了怎樣一個日本。

    她呆愣的坐在草坪上時,一身白無垢的女人自虛空中化形而出,一隻手在章亦凝的額頭輕輕點住。

    片刻後,女人收回手:“她是受了過度的驚嚇,警惕與恐懼是人類天生的報警器,即使暫時摁下去了,也始終會化爲潛意識來警告當事人。

    所以,當時,她看到的是警官伸長脖子去咬紙筆的景象,而不是警官回身去紙筆的場景時,她的潛意識直接報警,連‘幻術’都沒有用了。”

    說着,女人向其他人解釋道:“這是我最近上夜校,補習心理學的時候,才聯繫自身所明白的,我的特質中附帶的‘幻術’的限制。”

    “都怪我。我沒有完成好黨交給我的任務......叫人撞到我兩次卸妝......”倉木日和十分自責。

    “這怎麼怪你?”優子安慰她:“你也沒想到,這幾個中國來的孩子,這麼刁蠻任性。連針孔攝像頭都用上了。”

    穿白無垢的女人——小林美子道:“夜長夢多,還是快點兒把這些外國人都遣返回去吧。只是......日本政府當中,還是有一少部分人,在負隅頑抗。這幾個孩子,你們儘快聯絡中國同志處理,我去看看那幾個負隅頑抗的。”

    *

    “小林美子是怎樣一個人?”

    郝主任將手裏的檔案遞給他們:“特殊安全辦不但負責國內的特殊安全,而且負責和國際相關部門交接。”

    “有一份祕密公約,叫做《特殊安全條例》,其中規定,每個國家都必須備份自己國家所有特質者的生平記載、特質檔案,並且分發給成員國的相應部門。”

    “這一份是小林美子的檔案。你們看看吧。”

    “小林美子,未婚先孕,初中肄業後,嫁給了叫做藤井一郎的男子,改名爲藤井美子。”

    藤井家也不是什麼富裕人家,畢竟小林美子同樣家境貧寒,何況小林美子的醜事當地傳遍了。

    常教授一點點翻看:“藤井一郎比她大二十歲?”即使是異國他鄉,作爲教師的常教授,仍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嫁給藤井一郎後沒多久,小林美子就再次懷孕,生了一個女兒。

    藤井一郎也是因家境貧寒,無力支付高中學費,早早輟學,一直靠打工爲生,因年紀越大,所能打的工就越苦累,他爲人也就越來越粗暴,時常買醉度日。

    但據鄰居說對小林美子母女尚且過得去,家庭生活勉強維持着。

    只是資料上顯示,小林美子曾幾次報警,稱藤井一郎家暴自己,但是,在秋田縣的這個小地方,卻沒有什麼用,他們一家在底層飄零,警察只是幾次勸和。

    數次之後,小林美子不再試圖反抗。

    “就是這一年,秋田縣的‘藤井美子’和她生的女兒一起失蹤了。人們再次記錄到小林美子的行蹤了,已經是在東京了。”

    “期間,她是怎麼帶着女兒出逃的,又是怎樣身無長物,輾轉千里來到東京,都是不爲人知的。”

    郝主任又取了一份:“這是從中央得到的,一份在日情報人員,發回的最後的情報之一。這一份獄中筆錄,是小林美子的獄中審訊記錄。”

    常教授便翻開,第一份,便見在監獄中的時候,日方質詢小林美子:

    “你說第一次拒絕天皇的詔令,是因爲想探查這個文本碎片的底細。那麼,你第二次拒絕天皇的詔令,又爲了什麼?”

    “小林美子卻問日方:你們作爲國家的頭腦,卻知不知道,在這個國度,曾有一個化名叫做奈春的賣春女?她是一個單親媽媽,有兩個非常懂事可愛的女兒。”

    “日方問小林美子:你和她有什麼關係?”

    “小林美子說:我們倆沒有關係,但是,我們倆明明沒有關係,人生的前半截,卻如此相似,難道對一個國家來說,不荒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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