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文學入侵 >第112章 第 112 章
    星條旗,自由女神像。

    偶像英雄,天降正義,一拳結果了帶着邪惡的獨.裁前蘇聯赤色反派,一臉正氣。

    看守的的獄警,看着略帶模糊的超級英雄的電影,心滿意足地喫完了爆米花。

    其中一個站起來說:“我們該去看看那小子了。”

    另一個說:“再看一遍吧,那小子有什麼好看?他又不是個超級英雄。”

    “他當然不是超級英雄。但他是個某個野雞教的教徒,還生得挺不錯。”

    獄警把手上的爆米花塞到嘴裏,晃晃肚腩:“我們老家,各種各樣的教多得很。野雞教的教徒有啥稀罕。”

    “當然不稀罕,但是上頭叫我們盯着他和他的那幫活着的教友。”紅頭髮的獄警神神祕祕地靠近了,壓低聲音說:“聽說,這羣人是**分子......”

    “咳咳咳......”爆米花嗆在了喉嚨裏,另一位獄警咳嗽了半天,才順了氣,面露驚恐:“**分子?”

    在美國,多年來,**是一個罵人的詞彙。

    在他們聽來,提到**分子、社會主義這些詞彙,就和提到魔鬼、地獄這些詞沒有什麼兩樣,比忽悠人全家**的那些宗教可怕多了。

    正說到這裏,公用電話打來了。

    紅髮獄警提了提腰帶,去接電話。

    電話裏,上司頤指氣使:“來了一個新同事。是從日本換防回來的,你們去接一下。”

    兩個一聽是換防的,只能放下娛樂,罵罵咧咧地去接新同事。

    日本最近和美國鬧得很僵,在駐軍一事上針鋒相對。曾發生數次,美國駐日士兵被日本人軟化滲透,投向日本特色民主的事情。

    美國上層破口大罵日本是“赤化了”,但只能嚴陣以待,時不時換防一批武器和不想作戰的士兵,遣送回國。爲了監視這批人中沒有赤色分子,將其分散並安插到不同的地方,名爲安排工作,安撫人心,實則監視,變相囚禁。

    他們迎出門去,卻只見新同事是個體格健壯,但是舉止溫順的高個,長着一頭鬈曲的棕發,生得倒有幾分像歐洲人。

    夜間一間一間巡視檢查囚房,是紅髮獄警不喜歡乾的累活。

    兩個獄警也知道,典獄長接了的這個新同事,名義上是新同事,實則和犯人沒有太大區別。

    他乾脆把鑰匙丟給了新同事,教了一遍流程,讓他去幹活。

    新同事叫做溫特,一點兒怨言也沒有,果然溫馴地接過了鑰匙,在其他獄警喝酒的時候,掛上鑰匙,一間一間去尋房。

    犯人大多不安分,對新來的,容貌深邃,頭髮蜷曲,像個歐洲人的溫特吹口哨,罵髒話,或者和其他犯人聊天打屁,或者在打牌,或者做一些少兒不宜的事情。

    唯有一部分牢房特別安靜。越往裏走,越安靜。

    這部分牢房的犯人,正在側耳傾聽,聽中間一間牢房傳來的聲音。

    溫特往裏走的時候,隱約聽見了一首小詩,聽這個聲音唸詩,卻不像是在監獄,倒像是在課堂。

    一首詩,念得像嘆息着佈道,又像戰鬥的檄文。

    “憂鬱的眼裏沒有眼淚,

    他們坐在織機旁,咬牙切齒:

    “德意志,我們在織你的屍布,

    我們織進去三重的詛咒——

    我們織,我們織!”

    溫特的腳步漸漸慢了,聽得出神。

    “一重詛咒給那個上帝,

    飢寒交迫時我們向他求祈;

    我們希望和期待都是徒然,

    他對我們只是愚弄和欺騙——

    我們織,我們織!”

    “一重詛咒給闊人們的國王,

    我們的苦難不能感動他的心腸,

    他榨取我們的最後一個錢幣,

    還把我們象狗一樣槍斃——

    我們織,我們織!“

    “一重詛咒給虛假的祖國,

    這裏只繁榮着恥辱和罪惡,

    這裏花朵未開就遭到摧折,

    腐屍和糞土養着蛆蟲生活——

    我們織,我們織!”

    “梭子在飛,織機在響,

    我們織布,日夜匆忙——

    老德意志,我們在織你的屍布,

    我們織進去三重的詛咒

    我們織,我們織!”

    牢房附近,依在欄杆旁,正出神地聽着小詩的犯人們,他們當中有黑人,有白人,看起來,大多是窮人家的孩子——不是窮人家的孩子,犯了罪,也不會進這裏。

    他們聽着“德意志”,專心致志,但神態與眼神,卻分明好像在聽“美利堅”。

    溫特走到了中間的牢房,他遠遠看見了一位面容清瘦憔悴,戴着碎了又被黏起的眼鏡,眼角下有淤青,看起來像個知識分子的黑髮中年男人。

    溫特的腳步聲在安靜的幾間牢房附近,聽得分外清楚明白。犯人們看到他身上的警服和手提的警棍,都投來了警惕的目光。

    他們坐的規規矩矩,倒像是學生,不像是犯人。

    “這是《西里西亞的紡織工人》?”溫特走到了牢房前問,此時,更加安靜了,只能聽到遠遠地,另一頭牢房傳來的吼聲謾罵聲。

    只不過處於牢房的兩端而已,這些犯人,和那頭的犯人們,就如此地不一樣。

    黑髮男人平靜地答道:“是的,面生的獄警先生,這是海涅的《西里西亞的紡織工人》。很少有普通美國人,一聽這首詩,就能說出詩名。”

    溫特說:“我只想喜歡文學而已。”他站在牢房前問:“你覺得這首詩當中義憤填膺的詛咒,適合我們當下偉大的美利堅合衆國嗎?這是十九世紀纔有的歐洲工人的悲慘命運。”

    黑髮男人回道:“先生,我不知道合不合適,這首詩是海涅寫給當時的勞動人民的,深受當時工人們的喜愛。我想,同樣能回答您的問題,也只有美利堅的民衆。”

    一位旁邊牢房的五十來歲的白膚犯人冷笑道:“布爾先生,您不必回答他,我來回答他!喂,新來的先生,您知道不知道,我們美國,有一座繁華的大城市,叫做洛杉磯!”

    “這誰人不知?它是美利堅合衆國的明珠之一。”溫特道。

    “這顆帶着狗屎的糞便的明珠是我的故鄉。”這個白膚的犯人說。“它是我們合衆國最大的城市。聽布爾先生說,中國的shanghai也是這樣一座大城市。但是,先生,shanghai會和洛杉磯一樣,市中心每晚有好幾萬人在無家可歸的遊蕩嗎?夜晚走在市中心稍微看不到燈光的地方,就隨時可能遭遇搶劫、殺人嗎?會有不知道多少本地人,活個四十多歲,就謝天謝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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