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黑暗的。
紅色。
樹是紅色的。
餘梁站在樹的前面,看着這一課長在身體裏的樹。
儘管他已經看過了無數遍,但這一次,跟以往不同,這棵樹變成了血一樣的紅色,而且,徹底枯萎了。
那些被他吞下的種子,沒有像以往一樣成爲小樹成長的養分。
只有那些根莖還在源源不斷地從外界吸收能量,這棵小樹在緩慢地恢復,只不過這樣的速度真的是太慢了。
餘梁就這麼待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
漸漸地,他似乎聽見了有人在喊他。
他聽不太清這個聲音,但他從心底裏似乎想要聽清。
於是他睜開了眼睛。
一如既往的黑暗,視線在高低起伏,在不停地搖晃。
有人揹着他在夜幕下前行,躑躅前行。
“你怎麼會在這裏。”餘梁輕聲呢喃。
“你醒啦。”
白穎的聲音裏很是興奮。
餘梁努力地擡起頭,然而巨大的疼痛從腹中傳來,讓他一下子差點沒繃住,險些又昏死過去。
“別亂動。”白穎的輕輕地喝止了他,然後把他放了下來,被一同放下的,還有一把刀。
餘梁躺在了一片草地上,他看見了夜幕中高掛着一輪明月,世界不再那麼漆黑。
旁邊有光芒亮起,很輕微的光芒,在白穎的手心閃動着。
餘梁看見了一雙在黑夜裏如星辰般的眼睛。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白穎將他的衣服輕輕掀了起來,上面早已經做了簡單的包紮。
“你怎麼會在這裏。”餘梁輕聲問。
他還記得,他殺死了哨兵統領,然後又把其他的哨兵給殺掉了。
他嘗試喫掉種子回覆能量,但是那些種子彷彿一點作用都沒有,他的傷口沒有像以往一樣回覆。
持續不斷的流血讓他昏了過去,而他體內的樹也變成了血紅色。
再醒來,就是在這裏,白穎在揹着他。
“我看見你一個人落在後面,我不放心,就跟了下來。”
白穎一面清理着他的傷口,一面回答,“我看見你暈倒在那,又擔心還會有哨兵過來,所以就先把你背了出來。”
餘梁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傷口處的神經末梢不斷向他傳遞着疼痛。
但看見白穎那認真的臉,餘梁強忍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你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學過緊急治療的,可惜這裏沒有麻醉。”
白穎合上了餘梁的衣服,然後蹲了下來,背對着餘梁。
“上來。”
“上來”餘梁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上來,我揹着你繼續走啊。”白穎的聲音裏有些不滿,“萬一有哨兵追上來就完蛋了。”
餘梁最終沒有上去,他撿起被扔在一邊的刀,抓在手裏。
“你怎麼不上來”白穎轉過頭來。
餘梁握着這把刀,輕輕地說:“有這把刀,哨兵就打不過我。”
“你還有傷。”白穎臉上有着擔憂。
餘梁他嘗試揮了揮這把刀,刀刮過空氣發出呼呼的聲音。
他強化過後的身體素質還在,就不用害怕哨兵。
“那就先這樣。”白穎一把躺到草地上,“其實我也累了。”
熒黃色的光暗了下來,兩人在月光下對話。
“對了,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懂,可能是變異了吧。”餘梁搖了搖頭,把刀放下,將那隻手擡起來,仔細的看着。
黑色的手在黑夜中並不顯眼。
白穎忽然撿起了地上的刀,用刀背敲了敲餘梁那隻黑色的手。
砰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和清脆的笑聲。
“哈哈哈,你變異成了鐵皮人。”
白穎咯咯地笑起來,彷彿悅耳的鈴聲傳了過來,餘梁也笑了,這一笑讓他的傷口差點又沒繃住。
兩人一齊笑了很久,才漸漸停了下來。
餘梁勉強撐着坐起來,看着周圍,他的面前是一條看不見終點的鐵路,旁邊是雜草叢生的荒地。
他注意到,白穎的鞋子上滿是泥濘。
“謝謝。”餘梁鄭重地說了句。
這個小姑娘本可以乘着列車離開,卻因爲擔心他溜了下來,還一路上揹着他,走過了這麼多的石子路。
沒有人回覆他,餘梁只聽到了細微的呼吸聲。
白穎睡着了。
餘梁無奈地笑了一下,把刀抱在身前,他已經睡得夠久了,暫時還沒有睡意。
他看着遙遠的天穹,覺得這月亮真亮。
並不算刺眼的光彷彿小針一樣扎到了餘梁的眼皮上。
餘梁揉了揉眼皮,睜開了眼睛。
白穎並不在旁邊,只剩下一把刀。
他站起來,擡頭望去,沒看見人。
“我在後面。”白穎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餘梁回頭看去,從未見過的景色出現在他的眼中。
昨天晚上他並沒有注意到,原來身後是一大片的田野,上面長滿了大朵的向日葵。
現在纔剛剛到秋天,正是向日葵盛開的時候,金黃色的花朵盡情地舒展開來。
在微風的吹拂下,成千上萬朵向日葵隨風而動,像是一片金黃色的海,不停地翻涌。
早上的朝陽也是金黃色的,遠遠地望過去,花海與天空竟連成一體。
天地間彷彿只剩下這片金黃色。
在這片單一顏色的海洋中,出現了一點不和諧的白。
餘梁的目光被那點白吸引住了。
穿着白衣的白穎正在花海中漫步,她抓下梳着馬尾的髮圈,翩翩長髮瞬間如輕盈的浪花,在風中起落。
餘梁看了很久很久,他想要將這一幕景象永遠刻印在腦海裏。
白穎走了過來,帶着一簇向日葵。
“給你,向日葵。”
看着眼前捧着花的女孩,餘梁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此刻,他覺得說話簡直就是世界上最難的事情。
他憋了很久,終於想到了一句話。
“這裏面,會不會有蜜蜂。”
白穎歪着腦袋,看着他,大大的眼睛裏閃着小小的迷惑。
但餘梁反應過來了,他趕緊把花接了過來,道了聲謝謝後,把話題岔開。
“接下來,我們還要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