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瑞王近日可實在是不好過。

    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日從望春樓回來之後,太子對他就百般刁難,連他上青樓的事情都告訴了皇后,惹得皇帝皇后各把他叫去訓了一通話。實在倒黴。

    他一個人在府中苦思冥想,卻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只能再想方設法地討好太子。

    要說討好太子最好用的辦法,那不就是葉姑娘嗎?

    見着了葉明蓁本人,瑞王也就不想着買書了,興致沖沖地跑了過來:“葉先生!”

    葉明蓁還是頭一回見到他如此客氣,還有些受寵若驚:“瑞王殿下?”

    “葉先生近日可是帶了新的文章過來的?”瑞王大喜:“那正好,也不必交給書肆等他們印了,直接交給本王就好,本王花……花十倍銀子買!”

    書肆開的價格不低,十倍銀子,那可當真是高價了。

    葉明蓁莞爾,餘光瞥見書肆掌櫃,卻見掌櫃一臉驚恐地看着自己,好似也不明白她爲何會認識瑞王,又是驚恐又是不解,還有幾分緊張。畢竟瑞王平日的名聲可不太好。

    可對也明着來說,瑞王這樣直來直去的,哪怕是有壞心思,也比其他人好。

    她大大方方地將自己的文章拿了出來:“瑞王殿下若是想要,就直接拿走吧,反正也是沒人要的。”

    瑞王愣了一下,接過去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翻了翻,見裏面果真是葉明蓁的文章。瑞王回頭看了一眼書肆掌櫃,又看了一眼她,饒是他腦袋不太靈光,也能發覺有什麼不對勁了。

    “葉先生的文章不是要拿來換銀子的?”他一臉兇相地轉身瞪書肆掌櫃:“怎麼回事?葉先生的文章你們也不要?是瞧不起葉先生還是瞧不起本王?”

    掌櫃欲哭無淚:“這……草民也不敢啊!”

    “你不敢?你有什麼不敢?葉先生的文章寫得這樣好,連本王這個不愛讀書的人看了都想讀書了,這樣好的文章,你都不拿出來賣,不是瞧不起本王是什麼?”

    瑞王心中思忖着,這事定要去太子面前告告狀。

    他手裏捏着文章,心中也不慌了,又按照太子先前的吩咐,聲音洪亮道:“非但是葉先生的,本王近日可喜歡讀文章,你給本王多拿幾本書出來。”瑞王一口氣報了好幾個名字,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先生。

    他也不認得這些人是誰,反正是太子說的。

    鋪中書生聽見動靜,都朝這邊看了過來,目光之中滿是稀奇。葉明蓁就在旁邊,衆人知道了她就是近來聞名的葉先生,竟也來不及看她,個個先去瞧瑞王。

    要瑞王能讀書,那可比母豬上樹都難啊!

    掌櫃不敢耽擱,連忙按照瑞王的吩咐,將他要的那些書找了出來。彙集各朝大儒,現世才子,其中也不乏女先生的詩集,堆得高高的,瑞王身後的那些打手各抱了一摞,場面很是壯觀。

    瑞王大大方方的付了銀子,也沒忘記給葉明蓁,而後帶着身後打手大搖大擺離開。

    趁此機會,葉明蓁也飛快離開,走了與瑞王相反的方向。

    留下鋪中諸位書生交頭接耳,而後小聲議論起來,說的全都是瑞王開始讀書了的話。

    瑞王的馬車直接進了宮。

    他片刻也不敢耽擱,一路火急火燎地狂奔進東宮:“哥!哥!不好了!”

    齊承煊忙着公務,聞聲從桌案後擡起頭來,瞥了他一眼,見他跑得衣冠不整氣喘吁吁的模樣,立刻移開了視線,擺手讓宮人端上茶水,然後又繼續低頭批閱起來。

    “哥,是關於葉姑娘的事情。”

    齊承煊這纔來了幾分興致,連忙放下毛筆,興致勃勃地問:“她託你給孤帶話了?”

    “沒有。”瑞王搖頭,從懷中摸出手稿遞給他:“我今日是想去書肆問問有沒有葉姑娘的新書,誰知道葉姑娘的文章竟然不在書肆裏賣了,葉姑娘還將這幾篇文章給我,說是沒人要了。我一聽就覺得不對,立刻就來找你了。”

    齊承煊接過,低頭翻起手稿,口中又問了一句:“她給你的?”

    瑞王意識到什麼,敏銳地擡起頭來,立刻拍着胸脯保證:“哥,你放心,你說的那些我都記着呢,避嫌,我懂得!我喊她葉先生,連話都沒有多說一句,還把你上回說的那些書給買了,保證不讓人懷疑,也不讓旁人知道我與葉姑娘的關係!”

    齊承煊這才滿意。

    而後沒過多久,他又冷哼了一聲,挑剔說:“你能與她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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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瑞王:“……”

    太子手中的書稿翻了幾頁,他又厚着臉皮湊了上去:“我本來是想問問葉姑娘本人的,可你說讓我少去找葉姑娘,我就沒把人叫住。哥,這是不是葉姑娘出事了?”

    “嗯。”

    “是長寧侯府?還是那個顧家的小姐?”

    齊承煊沒有回答,他把手稿整理好,沉思片刻後,道:“你去替孤辦件事。”

    ……

    這次葉明蓁回來後沒交銀子,葉母立刻察覺出了問題來,她追根刨底地盤問,才知道書肆不收文章了的事。

    葉母啞然,安慰道:“不收就不收了,娘多去接一些活,家中也不是非要你這些銀子。”

    葉明蓁避而不答。雖說書肆不收文章了,可她平日裏若是即興來了靈感,也依舊提筆寫下,一段時間後,竟然積攢了不少。

    葉母看在眼中,心中擔憂,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也幸好,清明就要到了,家中事情也變得多了起來,她不敢讓女兒一個人多待,怕她多想,就拉着葉明蓁一塊兒忙活。家中的事情幹完了,也還要拉着葉明蓁出去外面走,去看山看水,走親訪友,幾日裏,便將村中的人都見了個遍。

    葉家村不大,村民們也是沾親帶故的,見着了誰都是自家的親戚。饒是葉明蓁記憶出衆,一番認下來也有些記不住。

    等清明那日,葉明蓁一早便與葉父葉母一道出門,去山上掃墓。葉家村的祖墳都在一處,上山路上遇到了不少熟悉的村民。葉父帶了鋤頭,一到便開始清理雜草。葉母與葉明蓁在一旁將帶來的東西擺上。

    葉明蓁有些悵然。去年這個時候,她也在顧家祠堂祭祀老夫人。她在襁褓時就被老夫人抱走養,年幼時由老夫人悉心照料,在侯府老夫人對她最好,可惜老夫人去的早,後來她就每年在老夫人忌日時去寺廟小住幾日,給老夫人祈福。

    離開了侯府,連老夫人都不是她的奶奶,連再對老夫人牌位說說話都不行。

    葉明蓁有些難受,悄聲問葉母:“娘,過幾日我能否去廟中拜拜?”

    葉母正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聽她說話恍惚了片刻,好久才應道:“好,娘與你一起去。”

    葉明蓁才放下了心。

    三人都祭拜過之後,才慢慢往山下走。走到一半時,葉父葉母卻忽然停了下來。

    “蓁兒,你一個人先回去,我和你爹還有其他地方要去。”

    葉明蓁停下腳步,有些困惑:“山上還有其他祖先未拜過?我與爹孃一起去就是了。”

    葉母猶豫,不知是否該應下,才朝葉父看了一眼。

    葉父沉聲道:“那就跟上吧。”

    葉母嘆了一口氣,才應了。

    山上植被茂盛,鬱鬱蔥蔥,有些路平日裏被人走得多了,就成了岔路小道,如果不是走熟了的人,十分容易迷路在山上。也不知是不是葉明蓁錯覺,走上這條偏僻的岔路之後,葉母的情緒一下低落下來,連她小聲說話,也應得心不在焉了。

    這處岔路遠離了祖墳,往裏面走之後,就沒見着什麼人了。葉父步子邁得大,走在前面帶路,沒一會兒便把兩人甩得遠遠的,等葉明蓁到時,他正在彎腰除草。

    這兒竟有一座小墳,沒有墓碑,葉明蓁也不知裏面埋得的人是誰。

    葉母輕輕鬆開了她的手,將籃子裏剩下的東西拿了出來,擺在墳前,而後便在墳前坐了下來。等葉父將雜草除完了,便與她一道坐下,看着小墳發呆。

    二人沉默不言,唯有情緒懨懨,周身縈繞着傷心的氣息。葉明蓁幾次想張口,都覺會打擾他們,也就將心中困惑吞下,站在一旁不說話。

    過了晌久,二人才像是想起了她一般,葉母飛快地抹了一把臉,才扶着葉父站了起來。

    “蓁兒,讓你等久了。”葉母眼睛還有點紅:“我們該回去了。”

    葉明蓁點了點頭,扶着她慢慢往山下走。她到底是心中好奇,回頭看了那座小墳一眼。顯然葉父葉母經常過來,春天剛生的雜草都沒有多少,沒有墓碑,墳前擺了一個陶罐,剛纔葉母收拾的時候,還放裏面放了新摘的野花。

    野花被風吹的微微搖晃,幾滴露珠落了下來,融入深褐的泥土之中。墳上新添過土,也被風吹下了幾層浮土,洋洋灑灑落在方燃盡的紙錢灰堆裏,又隨紙灰一道被吹揚起,在空中浮浮沉沉。

    若不是十分重要的人,也不能在死後還被這樣精心照料。

    “娘,那裏面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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