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凝覺得自己應當是在做夢,若非如此,她怎麼會親眼見到太子,又親耳太子說,是他主動求娶葉明蓁?
太子怎麼會主動求娶葉明蓁!
太子難道不是應該不近女色,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嗎?!京城裏的姑娘,誰沒有對太子妃的位置動過心?那些貴女費了這麼多努力,可東宮之中還是空蕩蕩的。別說是東宮,就連後來的後宮也是空蕩蕩的!
她雖是在王府後院,可也聽說過不少風言風語。
有羣臣上奏請皇帝立後,皇帝卻以時候尚早回絕,偶有大臣想要威逼利誘,最後也無法得償所願。顧思凝聽到太子妃一事時,就覺得不可能。若非是國公府說通皇上皇后,而太子如今尚且還年輕,逼着太子答應,向來不近女色的太子怎麼會忽然與葉明蓁定下婚約?
葉明蓁又有什麼好的,給太子灌了什麼迷魂湯不成,竟然讓太子變得這麼快?!滿京城那麼多貴女,偏偏她纔剛回到國公府,便讓太子爲她神魂顛倒了?
可偏偏……
偏偏這話還是太子親口所說!
顧思凝很是不敢置信。
她也算是間接見識過太子手段。她在豫王府後院,豫王失勢,她們這些後院的人自然也不好過。只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豫王到底是個王爺。可顧思凝經歷過豫王風光,也感受過後來落差,更對太子威勢印象深刻。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她只是將葉明蓁從侯府趕走,拿回自己本該擁有的東西,爲何就有了那麼多的變化?
葉明蓁搶了她的身份,得了她的一切,離開侯府之後,本該是做一個農戶女,可她爲何又越來越風光,找到了親生爹孃,做太子妃,更甚至是……這婚約還是太子主動求的!
顧思凝深吸了一口氣,主動開口道:“太子殿下。”
齊承煊冷冷轉過頭來。
顧思凝被他看得心肝一顫,好不容易因爲妒意而生出來的勇氣一下子又消失殆盡。
可心中那點不甘支撐着她,讓她又大着膽子,咬牙迎上太子的視線:“殿下,家父是長寧侯。”
“長寧侯?”三個字在舌尖轉了一圈,齊承煊本不在意她身份,如今才總算是拿正眼瞧她:“顧家的?”
“是。”
這就是那個長寧侯府的真千金?
詩集出來之後,他便知這位顧小姐也是與他一樣有特別的機遇,只是這位真千金得了機遇,卻沒有好好利用,反倒盡做些投機取巧之事,竊了別人的詩文爲自己揚名,可內裏卻還是個淺薄無知的草包。唯一做的一件好事,便是認回侯府,毀了葉明蓁與楚懷瑾的婚約。
常人得了奇遇都小心隱瞞,唯獨她大張聲勢,不知收斂。若是還有其他人有這些奇遇,她的一舉一動都已經暴露。齊承煊原本並不將她放在心上,她做的那些事情,無疑是跳樑小醜。可今日她卻冒犯到了自己面前。
“孤知道你。”齊承煊厭惡道:“便是你抄了孤的太子妃的詩?”
葉明蓁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她還未嫁過去,還稱不上是太子妃的。
顧思凝面色一白。
這事情過去了許久,京城裏都沒有人提了,她方纔作詩的時候,旁人還在誇她。都無人提起這回事了,怎麼太子還記得!
齊承煊非但是記得,還記得清清楚楚:“你竊詩在先,又屢次來找麻煩,今日又在太子妃面前說孤壞話?”
“不、不是的!”顧思凝着急辯解:“殿下明鑑,民女只是好言相勸,也是一心爲葉小姐着想。”
“爲她着想?”齊承煊睨了她一眼,“那你倒是說說看,方纔都與孤的太子妃說了些什麼?”
顧思凝一噎,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你不說,孤倒是也聽到了幾句。”齊承煊捏着那片花瓣,在指尖慢條斯理地玩弄,“你說孤是被逼所迫,不得已才娶她?終有一日,她會招惹孤的厭棄?”
“民女……”顧思凝咬牙道:“您不是看在國公府的面上……”
“是誰說的?”
顧思凝一噎。
“孤問你,是誰說的?”
“民女……民女自己想的……”
“無憑無據,便敢信口雌黃,長寧侯府就是這樣教人的?”齊承煊鬆開手,那片花瓣便飄然落地,與地上落花混在一塊兒,又被人毫不在意地踩在腳下。“盜名竊譽,不知禮數,橫衝直撞,如今又挑撥離間,長寧侯府也不過如此。”
齊承煊
不動聲色地補充道:“也幸好孤的太子妃沒學到這些。”
“殿下言重了。”顧思凝白着臉道:“民女只是說錯了話,也不至於像殿下口中這般不堪。”
齊承煊勾了勾脣角,目露嘲諷:“偷文竊詩,不是你親自所爲?”
“是……”
顧思凝暗恨,自己先前爲何不謹慎一些,偏偏讓人抓到這個把柄。
“孤命人守着此處,不是你擅自闖進來?”
“……”
“在太子妃面前胡言亂語,也不是你?”
“……”
“做盡錯事,卻不知悔改。”齊承煊頓了頓,道:“你應當也還未道過歉。”
“什麼?!”顧思凝一時沒反應過來,可對上他蘊着寒霜的視線,只覺後背發毛。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太子的意思,是因爲她方纔說錯了話。
這……
即便是她說錯了又如何,她先前又不知道,葉明蓁怎麼這麼小氣!她也不是頭一回這樣說了,又憑什麼這回要給葉明蓁道歉?!
葉明蓁目光微動,轉頭朝太子看去。她什麼也沒有說,可虞曼音終於忍不住出聲道:“是啊,你說錯了話,這般污衊蓁蓁,是要給蓁蓁道歉的。”
顧思凝咬牙道:“殿下……”
齊承煊卻不看她,他一擡手,立刻有幾個帶刀的侍衛上前一步,氣勢洶洶,好像她若是不做,就要對她行兇。
顧思凝不敢動,也不敢不動。太子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鐵了心地要給葉明蓁出頭,她就只有一人,這會兒只能爲形勢低頭。
顧思凝咬着牙,幾乎從牙縫裏憋出了一句道歉。
“還有。”
顧思凝瞪大了眼睛:“還有什麼?”
“你竊詩的事情,可道過歉了?”
“都……”都這麼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還未說出口,又聽太子道:“無論你是否說過,孤沒有聽到,便再說一回吧。”
“……”
葉明蓁接了兩句道歉,她親眼看着顧思凝面色扭曲,卻只能強壓着,不得不低頭。饒是她向來不在意這些,這會兒也覺得心中暢快。
她看向齊承煊,太子殿下站在她面前,背影看着氣定神閒。葉明蓁彎了彎脣角,也不攔着他發揮。
顧思凝連連碰壁,也不敢多留,道過歉了,便立刻要離開。
“來人,送顧小姐一程。”
顧思凝忙道:“謝過殿下,這兒離湖邊並不遠,民女自己便能回去。”
“湖邊?”齊承煊勾了勾脣角,吩咐侍衛:“把顧小姐送出莊子,送回長寧侯府。”
侍衛一聲應下,立刻便要來抓顧思凝。
“侯、侯府?!”顧思凝哪裏肯答應,立刻躲開了要抓自己的侍衛,連忙道:“太子殿下,今日我是受嶽夫人邀請前來赴宴,今日宴會還未結束,我應當是要回湖邊的。”
今日詩宴,她還只作了一首詩,先前做了那麼多的準備,這會兒還未用出來呢,怎麼能這麼早就離開了?!她還等着在今日詩宴大出風頭呢,怎麼能這麼快就走了!
“孤不想見你,要你離開,可有什麼不對?”
顧思凝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卻是無話可說。
她能說有什麼不對?
說這是岳家的莊子嗎?
岳家是皇后的母族,岳家的人還要聽太子的話呢!
侍衛可不與她廢話那麼多,顧忌着她身份,也不敢伸手碰她,卻是拿冰冷堅硬的刀鞘抵着她往前走。顧思凝被戳得一個踉蹌,還想回頭爲自己求情,可侍衛卻不給她這個機會,鋒利的刀刃橫在她眼前,她想不走,卻是不由自主地擡起了腳。
在走遠之前,她聽到背後聲音傳來。
“你何必與她置氣?下回她再來招惹你,你來與我告狀便是,我自會替你出頭。”太子的聲音極盡柔和,哪裏有半分對她時的冰冷。“下回也不必與她糾纏,不過長寧侯府的丫頭,讓人趕走就是了。”
是最溫柔的語氣,說的卻是狂妄的話。
堂堂長寧侯府,在他眼中竟然也不值一提。
但顧思凝知道,他就是有這樣的底氣。
他是太子,日後要做皇帝。葉明蓁是太子妃,以後也要做皇后。
而她再在葉明蓁面前時,除了跪地行禮,竟是隻有被趕走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