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高洋徐徐隨行。
配上遮滿天穹的茂密樹冠,
遠看就像行走在輕煙老樹下的“放牛娃”。
不過這個娃本身像牛,所牧的是一隻大大的蟲子。
鐵肩鋼肢,黝黑的背殼,宛然機械打造的鋼鐵巨蟲。
路上有很多礦甲蟲,就像粘稠的黑色液體流淌在豐登樹下。
高洋原本有些擔憂,然而所過之處,礦甲蟲完全沉浸在循環的工作中,於高洋這個異類,根本視而不見。
這魔族真是幸運,居然天賜這麼好的打工仔。
免費,無薪資打工,不喫不喝,不必承擔養老保險,也無須任何福利待遇。
老實說,高洋都生出一絲嫉妒。
來到樹根深處時,礦甲蟲越來越多,幾乎密密麻麻。
高洋不敢鬆懈,實在礦甲蟲生得一模一樣,生怕不小心跟錯了蟲子。
他都不知道自己爲何特別相信那隻叫做尜尜的礦甲蟲。
或許因爲它相對的嬌小,也或許因爲它一直在往前走,絲毫沒有和同伴一樣忙於工作。
所以,高洋認爲它聽懂了自己的話。此刻正帶自己去樹根底下,偷竊豐登樹的魔石。
不管將來如何?甚至不論靈乙的到來有無陰謀?幫了自己這麼多,就該設法修復它的本體。
忽然,高洋驚駭發現。當尜尜走近,前方密如黑汁的礦甲蟲,會像潮水一樣分開。
感覺像是臣民見到了帝皇。
他還留意到不少礦甲蟲會探出觸鬚,遠遠的與尜尜交流一下。
高洋警惕驟起。
怎麼回事?難道尜尜並非礦甲蟲的未成年,而是一隻頗有地位的蟲子?
隨着深入,尜尜的特殊地位愈發明顯。
高洋甚至看見有巨碩的礦甲蟲向尜尜跪拜。
我艹……見鬼了。
不是說礦甲蟲沒智慧嗎?怎麼感覺像是一個階級分明的整體社會。
尜尜是蟲子裏的貴族?
伯爵?侯爵?王子?
回頭望望,已經很深入了。返回的話,萬一礦甲蟲阻攔,勢必驚動塔內魔族。
既來之則安之。
唉……還是欠缺謹慎。
這會兒,尜尜驀然越走越快。六條肢節在根莖上猛然划動,瞬間化作一道黑色閃電向地裏鑽去。
高洋呆了一會。躊躇着要否跟上。遽然,豐登樹的根莖自行移動,速度竟不下尜尜。
眨眼,進入了根莖世界。
同樣的龐大空曠。
天空完全是黑的,那是無數豐登樹根莖編織而成的天幕。
地上堆滿了魔石,東一沓,西一疊,摞得嚴嚴實實,好似人工砌成。
雙足踏地。
高洋能感覺到剛學會的牛合八九訣,正自行汲取魔能,緩緩運行。
同時,大周天神功也在悄然運轉。絲絲魔能通過牛合八九訣的淬鍊,進入諸穴。
體內一直恆定不動的天闕三垣,原本紫薇垣坐鎮中央,太微、天市分伺陰陽。
然而由於諸穴被魔能灌注,漸漸循轉,就像斗轉星移,體內寰宇發生了莫名劇變。
不及察看。
那是一整塊魔石,許是根莖世界內最大一塊。
椅背模仿了礦甲蟲的觸鬚,中間環攏,順勢而下,形成了類似靠背的功能。
兩側椅靠雕琢成樹枝狀,團葉密織,前端各延生伸出一枚“豐登果”。
也就是魔族的軍糧。
如此精美的雕琢藝術,出自誰手?
尜尜停留在王座前。
高洋剛想繼續與其意識交流。
卻見王座上虛影扭動。
高洋略驚,立即退了一步。
就這一步間,一位腰部以上窈窕生姿,嬌媚如花,腰部以下則甲殼猙獰,肢節張揚的人蟲怪物。
業已端坐王座之上。
蟲後?
不必問,能長成如此與衆不同的怪物定是礦甲蟲的蟲後。
我靠,好你個尜尜,居然把我給賣了。他這會也顧不及體內魔能驚變,只想找那個領路的尜尜。
很快看到了。
王座前面,尜尜與同樣身軀嬌俏的另三隻礦甲蟲,一起向王座叩拜。
跟着,尜尜觸鬚探出,似在與王座上的蟲後交流些什麼。
高洋目睹所有。
心頭一沉。
大意了。
真以爲礦甲蟲只有蟲後纔有智慧,所以貿然與尜尜交流。
瞧這情狀,尜尜明顯是蟲後麾下蟲將。
怪不得,它不用幹活,路上還有礦甲蟲向他跪拜,原來是蟲子裏面頂尖的“上層官員”。
我堂堂人族,自詡當世精英,居然上了一個蟲子的當。
想到這裏,難免悲哀。
這會,也就大敵當前,不方便意識分神,否則,真想臭罵一頓犀準。
什麼狗屁研究大才。
信了你的話,老子快要倒黴了。
“你叫什麼名字?”
與尜尜交流完,蟲後發話了。
她正顏端色,嘴巴依舊未張,話聲類似意念傳輸,直接灌向高洋。
高洋瞄了一眼尜尜。謹小慎微的樣子,但怎麼着,就是覺得這傢伙此刻得意至極。
此仇早晚要報。高洋暗自賭咒發誓。太丟人,被蟲子騙了。幸好除了靈乙,其他人都不知道事情原委。
“大膽牛魔族,蟲後發問,竟敢不作迴應。”
尜尜身邊的另一隻礦甲蟲跳了出來。前肢張揚,搖頭晃腦,擺出威懾力極足的“蠢樣”。
高洋嘴角微抽。
自己被蟲子威脅了?尼瑪,沒臉見人了。
看向蟲後。
這會她倒平靜。
不管尜尜爲什麼把自己帶入礦甲蟲洞穴世界,能交流,總比見面開打,互相廝殺,來得要好。
“我叫犀準,牛魔族研究博士。”
“研究博士?這是什麼東西?”
“呃?這個不是東西……唉……也不對,算是東西……”
看了看尜尜,繼續解釋:“就跟蟲後您麾下的大將一樣,算是一種封號。當然,我這個封號不是根據戰鬥力,而是文化力……”
高洋開始了瞎忽悠。他覺得自己上了蟲子當,那麼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坎給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