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翦今日面對的是恐懼之王重波。
兩大魔王遙遙相對,背後皆是密密麻麻的魔軍,旌旗招搖,人頭如海,一望無際。
溫翦生相文雅,如非額頭一隻圓凸堅角,兜鏊俱遮掩不住,極度神似人族的一位儒將。
反觀重波,彎須凸眼,尖鼻蟲口,面容靛藍,臉頰上覆蓋尖鱗。
遠看威風,近觀猙獰。
深淵三王很好的實施着牽制之策。每日裏都有一王率本部魔軍挑戰。但等溫翦出戰,又默然不語,就這麼維持兩軍對壘。
總之,他們三個人可以輪流休息,溫翦卻不能任手下領軍出來與深淵王者對壘,只能時時刻刻保持警惕。
這是恐懼之王提議的疲兵之計。他道,強攻固然能贏,不過溫翦統帥出衆。
三人捆一起,現場指揮能力自問也要遜他一籌。
智取的話,溫翦韜略得當,智慧如海,咱們未必騙他得住。所以便半強半智。
何謂半強半智?
重波解釋:就是咱們與你對峙,卻不與你鏖戰。這樣的話,溫翦就發揮不出現場指揮的攻擊能力。
如果溫翦耐不住攻來,三王便全力守禦。使用防守反擊戰術,步步爲營,讓溫翦軍陷入苦戰。
瞅準機會,全力反攻,到時溫翦軍必然大敗。
三王皆是個人實力不凡的強者,說到軍略謀算,委實與溫翦相差甚遠,能想出這麼一個既能牽制,又有勝利希望的戰術計劃,已是他們最大能力。
久而久之,溫翦窺出深淵三王的意圖。暗道,喫虧多了,終究學聰明一些了。
他從來都瞧不起空有力量卻無腦子的深淵王者,即便個人偉力再強又如何?
昔年千夜皇自號第七天魔,最後還不是灰飛煙滅。
只不過三王這番意圖,極難破解。好在今日終於準備充分,勝負在即,便在此刻。
溫翦默默思索。
恐懼等三王爲解魔宗之圍,盡遣麾下大軍,資源消耗前所未有。
割裂的深淵,比之貧瘠的魔界,還要荒蕪。
所以深淵沉淪一族的物資無比匱乏。即使與皇域爭搶人域資源,動用的軍隊人數也不及如今百一。
卻不知魔宗給了他們什麼好處,讓三王從往日的小股騷擾,到現在的大動干戈。
……
兩王默然無語之中,忽感應到射覆域傳來的劇烈動盪。
溫翦神色微變。
射覆王?
魔宗實力現在這麼強大?
森空王迴歸了?還是又有深淵王者助其一臂之力?
射覆王乃皇域諸多王者之一,此刻暴亡,決計大傷末日皇域威望。甚至能讓原本蠢蠢欲動的野心之輩,放棄觀望,就此鋌而走險。
所以,即便射覆王非是溫系麾下,溫翦也是愁上心頭。感覺屋漏偏逢連夜雨。堂兄倘然再不出關,皇域形勢必當岌岌可危,憑自己一人之力維持不了許久。
他對自己有着清晰認識,兵對兵,槍對槍,行軍佈陣,領兵打仗,斷然不怕。倒是那陰謀算計,辯駁爭勝,蠅營狗苟的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委實讓他頭疼不已。
重波則是怔忡須臾,隨後哈哈大笑。他本來都有些打瞌睡了。每日境遇一樣,次數多了,容易無聊犯困。
溫翦踏空而出,“恐懼,你笑什麼?”
他背後一輪黑日忽隱忽現。
黑日從外圍開始,一圈圈金暈,猶如古樹年輪。
最中央五官模糊,有若人面,又似一張樹臉。
這是末日族的天意恩賜,昔年溫布剎就是借力天意纔打敗了千夜皇。
再次目睹這個末日幻像,重波心生波瀾。
回憶當年,豪情叢生。
大聲道:“溫翦小兒,你看,咱們都未出手,你們叛軍業已死了一位王者。看來,叛軍的尾巴果然長不了。”
溫翦面色無改。
“當年你們的柳相也是這麼說的,最後,還不是落得死無全屍。”
重波眼冒兇光。
“柳相也是你能加以詆譭?”
溫翦道,“如何算是詆譭?柳相智謀過人,算無遺策,魔界共知。奈何天意難違,千夜魔孽欲要反天,最後弄得天怒魔怨,衆叛親離。若不如此,柳相豈能發出終難勝天這句感慨?”
重波道,“溫翦,不管你如今名氣多麼響亮,無論柳相還是吾皇,均非你能言及。此一節,你須慎之,否則,休怪吾等三王全力出手,讓你來的通淵域,迴歸不得逆都。”
溫翦神色一正。
重波所說的沒有全力出手,他焉能不知。不說恐懼之王麾下的暗影魔擅長暗殺,而自己的皇域大軍迄今未有人中招。
就是痛苦之王天泣的精通的瘟疫術,與憎恨之王擎穹擅長的言咒術,溫翦概無遇到。
倘若三王全力,以瘟疫降臨魔域大軍,再用言咒術,詛咒統帥溫翦,然後加以暗影魔的刺殺。
溫翦相信,最後的結果,只能率軍撤退,把通淵域徹底讓給深淵佔據。
如此一來,攻守易勢。
皇域內部若再繼續內訌不斷,不定重演昔年森羅域崩潰一幕。
念及此,作爲皇太弟的溫翦,心情複雜。
好在這些王者空具強大,腦子不好使,選擇了疲兵之計。
殊不知敵人並非死屍,不會全然按你的所思所想。
當然也虧是溫翦親自領軍,換做別的統帥遇到三王這般不要臉的耍賴,不定早已軍心渙散。
然而溫翦也知兩軍陣前不可生怯,更不能掉以輕心的中其話彀,否則徒生自亂而已。
呵呵笑道,“重波兄乃昔年二十八王之一,何等威風凜凜,氣勢磅礴,最終依然被本族大軍驅至深淵。如今割據一方,佔山爲王,怎麼着,倒是抖了起來?”
恐懼之王道,“溫翦,你無須使激將計,射覆王死了,那麼射覆域等於易手。
你再失敗,咱們便算到手三域。再加上四方諸域心向吾皇者,你們末日一族等着滅族吧!”
言及此,狀甚瘋狂的哈哈大笑,
溫翦哼了一聲,“本王今日無心與你們對峙,不妨各自收兵,等待射覆域訊書,瞧瞧究竟是死了射覆王,還是森羅某位殘餘王者不幸命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