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月光，這才瞧清楚了。深藍色的龍鱗泛起銀光，潛伏在龍鱗裏的幼龍甩了甩龍角處的龍綃。
凝影兒用骨扇挑起遮住幼龍臉的龍綃，粉色的脣要是施上這珊瑚紅，想必雌雄難辨了。
不露聲色的對望，似曾相識。
“我就說嘛！看起來呆傻的符修絕對修爲高強。”
她呆愣了幾秒，約莫五六尺的綢發高高束起，右額有個直角。是龍女？還是鮫人？
“龍綃，把他倆都給我綁了！”
“綁他就行了，我先回去了。”
龍綃纏住凝影兒雙腳，倒掛着運到唐之面前。“先把這個吃了！”唐之拿起珍珠推進凝影兒嘴裏。
“你知不知道珍珠不是用來喫的啊！”
“廢什麼話啊，都是我的手下了，我能害你！”
金澄月光似的發開始在頭上瘋長，雙腿變成魚尾，由淺銀色的鱗片暈到天青色。“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凝影兒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剛纔的聲音是自己發出的嗎？空靈又不失甜膩。
“你以爲靠你自己就能衝出結界啊！還不是我給你製造機會，難怪花靈們說你色膽包天。”
“別誇我了，二師姐。”
龍綃放下凝影兒，唐之從前面抱住她，用龍綃捆住她雙手，打了個死結。這才放心離的遠些。
“多虧你那笨蛋師父受了重傷，我才能在界外向千階佈下海市蜃樓。本想拿你威脅他，但我發現你身邊有條龍。抓了你倆，一樣能達到我的目的。”
碗口大的漩渦浮在唐之手中，“我找到一個鮫人，現在有資格進海底了吧！”
熟悉的水流，愈演愈烈。漩渦捲起凝影兒，沒有窒息感，只有黑色的恐懼。
清冷的聲音傳入腦海，“別……怕……”
幼龍震開鎖住雙手的定龍針，細密的血珠滴上霜白的龍綃。小心的握住她的手腕，捲進漩渦。
“我們之前是不是認識？”手腕處傳來的溫度讓她不懼怕長時間的黑。
怎麼不說話？微弱的光點亮了一圈，她動了動手腕，溫度消失了。這龍又藏進了龍鱗裏！腐臭味從四周飄來，也不知道撞上了什麼，潮溼的腥！光拼接着光，她遊向刺眼的光。
孿生的石像對立而站，黃沙躲在石像後，炙熱又幹燥的風迎面吹來。向上望去持劍的石像近在咫尺，拿弓的石像背向她。
鏡中鏡，相中相。
唐之鬆開龍綃，貼着她耳邊說：“進去後，你就是鮫人！想要那幼龍沒事，進城後一切聽我。”
城？若是海底，是否能找到五師兄？
“讓越瘋子親自來迎我！”
無形的門打開了，穿着破舊衣袍的人，或者不是人。飄到唐之面前，“王對你佈下的海市蜃樓甚是滿意，按照禮數，應該是我去拜訪您纔對。”
唐之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少來這些有些沒的，我找到一個鮫人，趕快讓我進城！”
“哦？”，說着飄到凝影兒面前，瘦弱蒼白的臉沒有任何情緒，抓住一撮頭髮嗅了嗅，連着髮根帶着頭皮拽下來。捏住她的臉頰，打向人身與魚尾相接處。
還未適應魚尾的凝影兒悶哼一聲，頭皮的痛尚能忍受。魚尾處的痛直達靈根，暴躁的小雷子又吐雷團。炸的腦袋疼極了！
越瘋子掏出龍綃方帕，擦了擦手指。“不錯，確實是鮫人。唐大人，別介意啊。你之前送了太多假的鮫人了，爲了斷了您搗亂的念頭，不得已想出這個辦法。”
唐之心虛的看向凝影兒，“這次這個是貨真價實的鮫人！”
“那自然。”，越瘋子靠近凝影兒，雙手結了個印，流血的頭皮恢復如初，“大人，請。”
手札上有記，神女最喜鮫人和蜃女。鮫人不貴珠，蜃女喜幻境。唐之既爲蜃女，又怎會不斷抓鮫人呢？鮫人迎岸歌唱，海底又豈是良居！
看不清城中人的臉，熱鬧的叫賣聲團團圍住這城。拔地而起的樓閣空蕩蕩，柳樹垂在橋邊。
唐之將手搭在凝影兒肩頭：“看傻了吧！這可是我照着石城的樣子做的幻境，你沒出過海域，你可能還不知道……”
“唐大人，慎言！”
越瘋子笑着看向凝影兒，“大人可要跟緊我了，幻境待久了，難免分不清現實了。委屈大人在瓊海閣住一晚，屆時王回來了，自會召見。”
眼前的風景褪去，露出它本來的面貌。幸虧只是海市蜃樓，不是真的。若是真的，這王怕是仙了。既然之前師父去加固結界，想必這海底別有洞天。
唐之大步走進瓊海閣，摘了一顆葡萄扔進嘴裏，“想什麼呢，還不趕緊進來。”
“既然你對這裏熟的跟自己家一樣，又何必把我變成鮫人？”
唐之走到凝影兒面前，神情一改平常的大大咧咧，“守衛在黎明時會撤去一大半，你跟我一起去找個東西。當然了，作爲交換，我會告訴你，你想找的人在那裏。”
一個戴着紅玉令牌的鮫人，低着頭來到瓊海閣前，“大人，奴可否進來爲您織龍綃？”
“進來吧。”
鮫人丈量了下尺寸，“大人生的好，這樣的貴族血統除了那個人，也就大人了。”
唐之微微輕顫，“他，本就高貴。”
“瞧我這記性，唐大人肯定比我更瞭解他。是奴多嘴了。”
龍鱗開始發燙，凝影兒扯了扯龍綃，“今日有些乏了，你明日再來吧！”
“那奴便告退了，大人夜間切莫外出。夜間王便回來了，跟着王的妖獸兇殘無比，小心傷了大人。”
瓊海閣恢復之前的平靜，唐之搖了搖手中的紅玉令牌，“你把那幼龍召出來，我這就給他拔了定龍針。夜間，一起去。”
龍鱗發出微光，依稀可見幼龍手上掙脫定龍針留下的傷疤，定是疼極了！霜白的龍綃都比不過他臉上的蒼白。
細長的定龍針隨着唐之的靈力掉落在地，針上染着龍血，鮮甜的味道繞在殿內。竟有一百針！
凝影兒摸了摸骨扇，注入自己的靈力，拿起弓對準唐之，“他與你無冤無仇，我以爲你只是一時貪玩，怎想你如此囂張！”
唐之撥開弓，眯起眼睛，笑着說道：“他心脈處還有三針，你可得把弓拿穩了。”
幼龍睜開眼睛，“我……沒事……你……”
唐之蹲下身，“你看，他都說沒關係了。”
凝影兒收起弓，“你的命給我留好了，被人威脅的滋味定要讓你嚐嚐！”
“哈哈！看你這麼可愛的份上，再贈你條消息。你的弓，是千年前太陽燭照所持的莫問。送你弓的人，居心叵測啊！你那五師兄可是在看守太陰幽熒的青雷琉璃劍。”
凝影兒垂下手，“你是不是知道我……丟失的？”
幼龍站起來，圈住她的雙手，“失而……總會……復得。”說完，他盯着唐之，兇狠的眼神讓剛纔的溫柔，貴重了些。
“好了，好了，大家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我說下今晚的計劃，既然那狗王夜間回來，想必得知消息的都會聚在大殿內。凝影兒先去大殿吸引衆人眼球，我去狗王房間找我要找的，傻龍負責接應。”唐之牽起凝影兒一撮頭髮，“果真是，像極了他。”
說實話，還是不能適應海域裏的夜晚。星光和月光總顯得幽怨了些，透進海里，冷冷清清。凝影兒對着鏡子練習了下諂媚，似是不盡興，便擺了個鬼臉。
“傻龍，別光顧着看着她傻笑！記住你的任務！”說完，唐之隱進海水不知去向。
“小……心”
凝影兒提起裙襬，“你叫什麼名字呀？總覺得我認識你好久了。”
“傻……龍”
尖銳的號角聲，頓促她的離開，瘦弱的背影可不像她主人那麼的堅強。
大殿前等候多時的鮫人，低下頭，“大人，請！萬事小心，您對鮫人的大恩大德，來日定當相報！”
金碧輝煌的宮殿，卻腥臭無比。殿內四處散落着鱗片，照的人晃眼的燭火遍佈角角落落。竟無人！遭了，是陷阱！
“您還是來了！”越瘋子飄到凝影兒面前，“大人想見王的心，真真是迫切！”一拳一拳揮在人身與魚尾處，拖着凝影兒來到珠簾前。
“王，上好的鮫人，給您帶來了。”他癡迷的看着珠簾後的人，“奴先去抓漏網之魚，待會奴再過來把這鮫人的油做成長明燭。”
“一切依你，退下吧！”
倦意涌上，不能睡！性命攸關，咋還困了！
“王，小女子一點都不好喫。”練習好的諂媚的笑，可要用好了。
珠簾後的人低低笑出聲，“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熟人？難道之前認識？
“王可能不知道，前段時間，我大病了一場。醒來，暈暈乎乎的，也記不清楚你是哪位故人了，多有冒犯，可別怪罪！”
“自然不會。你要是死前恐懼多，肉也不鮮美了。”
聽這語氣，怕是冤家了！
幼龍將凝影兒護在身後，“我……護你……”
說話都結巴，還怎麼打架！
“哈哈！現在的你，護的了誰！”
溜進來的風吹起珠簾，珠簾後的人，露出半張臉。
“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