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並不喜歡她。
唐燕凝早在上次意外遇見皇帝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按說吧,她與安泰公主交好,又有過獻藥的功勞,皇帝還親口誇獎過她,怎麼也不能短短時日裏就從讚譽變成厭惡啊。
唐燕凝不明所以。不過,她也沒打算刨根問底地弄明白。反正,以她這樣的身份,跟皇帝打交道的機會微乎其微的。與安泰公主的友情,就算皇帝不喜歡她,也足以保住了她。
可萬萬沒想到,居然讓她進宮去?
薛凜並沒有說話,林氏便對唐燕凝道:“想來是貴妃娘娘想見見你,看你是不是個穩當的。你進宮去,按照規矩是不能夠帶着丫鬟的,在宮裏要謹言慎行,不可有行差踏錯。”
“哦。”情知推脫不了,唐燕凝只得答應了。
林氏又拜託安泰公主照顧唐燕凝,便將二人送上了來接的馬車。
天氣已經涼了,許是怕人坐在車上冷,車裏鋪了厚厚的氈毯,車外面也裹得嚴實。
不過,車裏空間不小,甚至還有一張四四方方的小几,上面放着固定好的格子,用以安置茶盞或是點心碟子。幾下則有抽屜,裏面裝着精緻的茶點鮮果。
“本以爲我家的馬車就很不錯了。”唐燕凝拍了拍身下的毯子,對安泰公主說道,“沒想到宮裏的馬車這樣好。”
“說來也怪,都是一樣的人,連個車馬卻都要按着品級身份來安排。”安泰公主嘆道,“前朝更嚴苛呢,尋常百姓連綢緞都穿不得,只能着布衣。就是皇商人家,有再多的錢財,也只能用細棉布做衣裳。除非是家中有人唸書得了功名,才能穿上綢子的,緞的卻要做官後才能穿呢。”
唐燕凝咋舌,“一件衣裳,也要分出三六九等來。”
“可不是麼。”安泰公主說着,掀開了車壁上的簾子,薛凜就騎馬護送在旁。
“薛大人。”安泰公主問,“車裏悶得很,我們出去騎馬。”
薛凜將手一擡,馬車停下。
他知道安泰公主自幼便養得與其他公主不同,是和皇子們一同習學過拳腳的,騎馬自然是不在話下。
當下,便叫了兩個侍衛將馬讓出,自己先行下馬,伸手想去扶安泰公主和唐燕凝下馬車。
不過這兩個女孩兒都不是乾等着叫人扶的,一邊一個,自己跳下了馬車。
薛凜皺了皺眉:“……殿下,下次還請謹慎。”
“我又不會傷到。”安泰公主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走到一匹馬前看了看,翻身上馬,動作利落乾脆。
從侍衛手裏接過了馬鞭,炫耀似的看着薛凜,“本公主如何?”
薛凜無奈極了。
唐燕凝笑道:“薛大人,小女子不如殿下,煩請您……”
她伸出一隻手去。
薛凜頓了一下,沉默地走過去,一手托起了唐燕凝的手臂,另一手虛扶她的腰間,護送着她也上了馬。
“多謝多謝。”唐燕凝似模似樣地拱了拱手。
安泰公主大笑起來,雙腿一夾馬腹,率先衝了出去。唐燕凝見狀,立刻打了馬鞭,也跟了上去。
“看什麼,還不快跟上!”薛凜喝道,躍身上馬,率先追了上去。
餘下的侍衛手忙腳亂地跟上。
安泰公主和唐燕凝一路策馬,不理會薛凜幾次請求她們回到馬車上,直到了宮門口才勒繮繩停了下來。
安泰尚好,下馬時候不見絲毫的疲憊。
唐燕凝就不行了。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騎馬的經驗少之又少。能夠穩穩當當地坐在馬上,不被甩下來就已經很是不錯了。
她只覺得兩條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腰也因爲緊繃顯得格外的酸。
薛凜見狀,下馬來扶她。手才搭上了唐燕凝的腰,就有人從宮門裏正走出來。
是晏寂。
晏寂:“……”
他看到了什麼?
爲什麼薛凜會半抱着他家阿凝?
“住手!”都來不及多想,晏寂厲聲喝道,大步走了過去。
唐燕凝一擡頭,就見到了滿臉陰鬱的晏寂。
“郡王?”薛凜回頭,感受到晏寂周身泛出的冷厲,不明所以。
晏寂不語,看着薛凜的手。
薛凜也不是傻子,見到晏寂的目光盯在自己的手上,立刻就明白了什麼,收回了雙手,恭立一側,躬身行禮,“見過郡王。”
見他還算識趣,晏寂收了收周身寒意,頷首算是迴應。
薛凜微微地鬆了口氣。
然後宮門口衆人便看到了晏寂擡起頭,看着正坐在馬背上的唐燕凝露出了一抹從未有過的笑容。
安泰公主、薛凜:這竟然是京中以冷漠孤僻聞名的翊郡王晏寂嗎?
唐燕凝看着站在下面的晏寂,他眼中有着驚喜,也有着許久不見的眷念,溫情如故。
衆目睽睽之下,她毫不猶豫地將手放在了晏寂伸出的手上。晏寂攬住她的腰,將人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腳一落地,唐燕凝腿就軟了,一個沒站穩,險些摔倒。
當然,晏寂在側,已經把她牢牢地摟住了。
安泰公主再也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將唐燕凝搶出來,瞪了晏寂一眼——您就是再喜歡,也不好在宮門口對人摟摟抱抱不是?
人言可畏吶。
晏寂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問唐燕凝,“你怎麼來了?”
“我母妃請阿凝陪我回來的,以後她就和我一起住在宮裏了。”安泰公主搶在唐燕凝之前說道,又拉唐燕凝,“我們先進去吧,母妃還等着呢。”
唐燕凝抿着嘴笑,對晏寂點了點頭,被安泰公主扯進了宮門。
她們一進去,薛凜立刻帶着侍衛們跟了上去。
看着一行人的背影,晏寂想了想,轉身又追了上去。
“哎哎,他怎麼回事啊,這是練如影隨形的功夫吶?”安泰公主無意間一回頭,見晏寂跟了上來,頓時就很是不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