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答應了一聲,過去就要將孩子帶走。奈何小孩子最是眼睛亮,雖然還不大懂事,卻知道眼前這個人方纔打了他,黑着臉還很兇,立刻就大哭起來,扎進了穀雨懷裏尋求庇護。
穀雨看着咋呼,其實心腸再軟不過了。方纔照顧了小孩子一會兒,給他擦臉喂果子的,這會兒見着孩子哭了,頓時就急了,擡頭瞪着初一,“你兇巴巴的做什麼?嚇着他了!”
“我什麼時候兇了?”摸不着頭腦的初一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小孩兒,“你說,我兇他了?”
初一大感委屈。
他已經很努力做出笑臉了,還兇?
見那小孩兒摟着穀雨的脖子哭得哽哽咽咽的,鼻涕眼淚都下來了,唐燕凝有點兒不忍直視,便叫穀雨,“要不,你和初一一起去?人家丟了孩子,還不定怎麼着急呢。”
穀雨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也便沒有說什麼,給孩子擦了擦臉,溫柔地對孩子說:“姐姐帶你去找你娘好不好?”
小孩兒哭着點頭。
穀雨便抱着他站了起來,對初一說道:“走吧。”
“小崽子真是麻煩。”見那小孩兒從穀雨懷裏偷偷看自己,初一哼哼兩聲,扛起不知道哪裏來的一柄劍鞘極寬的劍,率先邁出了雅間。
“姑娘,我先送這娃回家。”穀雨連忙跟上。
“你怎麼看?”始終站在窗前的晏五行轉頭看晏寂,“看這個架勢,可不像是尋常的路人被車撞了。”
晏寂坐在桌邊,乾脆自己執壺倒了一盞酒,端在脣邊,“你怎麼看?”
晏五行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無所謂的笑容,擡了擡手,便有個黑衣人突兀地出現在了窗口,嚇了唐燕凝一跳。
“去探探。”
晏五行吩咐,黑衣人領命離開。
晏寂呵了一聲,將酒一飲而盡,嘲諷道:“晉王世子好壯的膽子。京城之地,天子腳下,你一個藩王世子,竟敢備下暗探?”
“天子腳下,誰敢放肆?”晏五行打了個哈哈,“這不過是本世子進京時候,父王送給我的屬下,只爲保我周全。翊王兄你也知道,咱們出身皇室,哪怕平生只行善事,也總有那一幫子不知道哪裏來的雜種,想來個殺富濟貧替天行道的。若沒有幾個心腹人來保護着,我哪裏敢安心地逛街喝酒呢?”
往晏寂的方向湊了湊,晏五行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含笑看着晏寂,“莫非翊王兄,你的身邊,便沒有幾個得用忠心的人手?”
他與晏寂離得極近,晏寂皺了皺眉,將晏五行湊過來的臉推了回去。
“本王用不着上不得檯面的人來保護。”
唐燕凝左右看了看,覺得這兩個人方纔還是好好兒的,說起話來突然就充滿了火-藥味兒。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晏五行才被晏寂打了一頓沒多久,肯給晏寂好臉色纔怪呢。
不過片刻的功夫,方纔的黑衣人便已經回來了。
“無妨,有話直說。翊王殿下是我堂兄,不必避諱。”
“誰家的姑娘這麼金貴?”這會兒,晏五行倒是提起了些興趣。“五城兵馬司本來就是負責城中治安,他們在那裏不算什麼。九門提督府的人……那不是負責京中內城外城戍衛的嗎?怎麼也會在那裏?還有,另外的幾個人,又是什麼來歷?”
“屬下無能,未能探知。”黑衣人便低頭單膝跪了下去。
聽到這裏,唐燕凝心中一動,看了看晏寂,見他不知什麼時候又斟了一杯酒,正在仰頭喝下,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態。
“那麼,你可聽見了出事的姑娘,是誰家的?”唐燕凝問那黑衣人。
黑衣人看了一眼晏五行,見他頷首,才恭敬回道:“離着有些遠,聽得不真着,彷彿聽見有人叫着霍家姑娘。”
霍家姑娘。
霍家!
“霍家?”晏五行也挑起了眉毛。很顯然,他也想到了出事的人是誰。
霍家姑娘,霍元。
未來的太子妃。
怨不得,出動了五城兵馬司和九門提督衙門的人呢。
這樣想來,那認不出是出於何處的幾個人,很可能就是宮裏或是東宮的人了。
唐燕凝眉頭輕蹙。分明,不久前她還看到了霍元與晏澤站在一處。
二人皆是出衆的人物,並肩而立,哪怕看不見霍元的容貌,也不難感受到那是一對璧人。
可這才過了多久?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這位霍家姑娘,便已經香消玉殞了?
“這怎麼可能呢?”她喃喃道。
霍元是未來的太子妃,拋開這一層身份,她出身書香大族,是帝師的嫡長孫女,被整個家族都寄予厚望的。
這樣的出身,教養必然是極好。她出門,身邊也必然會帶着服侍和護衛的人。
她的馬車,怎麼也不該是說翻就翻,一翻就乾死了一國太子妃的啊。
“你看我作甚?”見唐燕凝那眼珠兒轉來轉去,轉到了自己的身上,晏寂不禁失笑,“你不會以爲,這是我的手筆吧?”
晏五行大驚,“翊王兄慎言!”
嘴裏說着害怕,臉上神色卻很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思。
晏寂也不理他,只輕輕地笑了笑,眼睛盯着唐燕凝,“我巴不得他明兒就大婚,佳妻嬌妾,從此過神仙日子去。”
唐燕凝臉上一紅。
晏寂話中之意,她怎麼會聽不出來呢?
晏澤曾對她有意,在晏寂看來,叫晏澤滾去成親,看他還有什麼臉面來糾纏自己。
晏五行受不得這兩個人眉眼交纏的官司了,在旁敲了敲桌子,“不是翊王兄,那是誰呢?”
是誰呢?
“有能力弄死一國太子妃的,世間恐怕也沒有幾個人。”
晏寂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