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唐燕凝,“阿凝啊,都是一家人,要不……”
“三嬸,您可不要打我的主意。”唐燕凝搖頭。從三太太轉動的眼珠子裏,她就知道這位從來不知道麪皮爲何物的長輩在打什麼主意,“我的銀子,我的東西,絕不可能給江沁玥來花用。”
三太太:“可……”
“沒什麼可是的。”唐燕凝忽然收斂了笑意,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我不是我娘。江沁玥到底跟唐家是什麼關係,我娘起先不知道,可瞞不過我去。我娘知道了不計較,是她大度,可我卻是個錙銖必較的性子。你們安排她接近陛下,想送她進宮去搏那富貴,我不挖坑就已經是我最大的底線了。可別指望我幫着她。”
“你……你……”三太太接連說了兩個你,餘下的聲音卻在唐燕凝冷凝的目光中吞了回去。她咬了咬嘴脣,臉色先是漲紅,緊接着就轉爲發白。唐燕凝毫無徵兆地透露出她早就知道了江沁玥的身世,這叫三太太亂了方寸——她一直以爲,江沁玥的身世被隱藏得很好的。沒想到,大房母女竟然都知道了?且看唐燕凝那副不慌不忙的平靜模樣,似乎還是很早就知道了?
這,這可怎麼辦?
短暫的慌亂過後,三太太一如既往,先抓住了唐燕凝的手,爲自己開脫:“這話,可不能亂說!阿凝啊,這可是了不得的!”
“有什麼了不得的?外面早有關於蘇雪柔江沁玥母女身份的傳聞,莫非三嬸是沒有聽說過的?”唐燕凝冷笑着抽回了手,“別拿着誰當傻子了。不但是我,就是陛下,這會兒怕是也早就知道了江沁玥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唐燕凝那雙水潤的桃花眼斜斜地看了一眼三太太驟然變色的臉,“所以三嬸,您覺得,陛下得多大的心,將一個奸生女封做高位嬪妃?”
三太太倏然起身,往後退了一步,震驚地看着唐燕凝,“你……你早就想到了這個?所以才那麼篤定,江沁玥就是進宮去,也不會做有寵愛?”
起初唐燕凝在春暉堂裏那樣的肯定,就算江沁玥被接進宮裏,頂多了是封個美人兒。她還以爲,真的就如唐燕凝說出來的那般,是因爲江沁玥並非走了正經選秀的路子,所以纔有此一個坎兒,等江沁玥真的進宮了,萬一得了皇帝喜愛,什麼妃子貴妃還不是遲早的事?沒想到,竟有這樣的緣故?可,唐燕凝在春暉堂裏沒有露出半點的風聲!
三太太一直以爲,唐燕凝不過是個臉酸心硬,眼見嘴利得理不饒人的罷了,沒想到,她的心機竟是這樣的深!
唐燕凝將食指豎在脣前,做了個“噓”的手勢,“您心裏清楚便是了。”
“可是,你既然明知道她進宮去也沒有好前程,爲何在老太太面前說得那麼大方啊!”這會兒三太太再想想唐燕凝歷數的要個江沁玥帶進宮的那些好東西,心疼得都要抽過去了。既然掙不上那榮耀的妃嬪,帶走這麼老些的東西,那她不就虧大了嗎?
“不管江沁玥以什麼身份進宮,進宮後又是什麼身份,她既然進宮,那就是皇家的人了。您能不給她做臉?就如趕明兒您發嫁三妹妹一樣,是十里紅妝的被婆家看重還是半紋陪嫁沒有的腰桿子硬?哪個更叫婆家喜歡?您想省那一星半點的,惹得陛下不喜,那丟了的可就不止這些了。”
“那是一星半點嗎?”三太太嘟噥,“那都要把咱們庫裏的東西搬空了!”
唐燕凝往後一靠,倚在了椅子上,“行了三嬸,我開香樓做買賣的,這十幾二十年的功夫,府裏的進益如何還是能夠估算出來的。老太太再貪,也不可能把這些進益都收到私庫裏去。再出去您扣下潤手的那些,五成的進益總還是有的剩吧?我勸您,做人別太貪心。那裏面本也不是您三房一房的東西,該拿的總要拿出來。”
三太太眉尖一動,從唐燕凝的話裏似乎是聽明白了點。她無奈嘆了口氣,“也只好便宜了江沁玥。你看你說的話,我刻薄了是爲了誰呢?做不過是爲了你們這些唐家真正的骨血罷了!”
一面說着,一面就往外走,嘴裏還在找補,“你說的也對,我這就去盤一盤庫裏的東西,挑些便宜江沁玥吧!”
“那您忙,我不送您了,辛苦您去挑一挑東西,明日我過去造冊。”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三太太正邁腳過臺階。聞言腳步一亂,差點被門檻絆倒了,慌得原本等在遊廊上的丫鬟忙扶了她一把。
唐燕凝掩口而笑。
“姑娘,您真的讓江沁玥帶那麼多的銀子東西走?”穀雨就不明白了,明明就是不和,她家姑娘怎麼就昏了頭幫着江沁玥討要出老大的一份兒私房來。
唐燕凝淺笑,“那自然是姑娘我人美心善呀。”
穀雨做了個發抖的表情,吐了吐舌頭,“我怎麼聽着不像呢?”
就她家姑娘,人美是真的,心善也是……分人的。若是換了別人,穀雨都得承認姑娘的純善。可對江沁玥……打死谷雨也不信啊。
“好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唐燕凝起身,“快去給我找找明日穿的衣裳。江沁玥親孃死了,灰溜溜被送去了苦心庵,這次回來,定然會帶些即將一飛沖天的張狂來。我可不能輸了她。”
穀雨答應了一聲,跑去了對面的屋子裏給唐燕凝找衣裳。
第二日,唐燕凝一早起來,還在用着早膳,就聽見外面跑來的小丫鬟說,江沁玥回來了,人已經到了大門口。
“這麼快?”唐燕凝夾着一個翡翠小燒麥,驚訝,心中盤算了一下,這不對啊。苦心庵在城外,距城裏少說也有幾十裏的路。江沁玥是什麼時候進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