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唐國公含笑點頭,一副老懷大慰的模樣,“很該如此。”
蘇老太太雖不大喜歡唐燕凝,但見兒子這麼說了,也便將要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只是唐燕凝卻笑了起來,“父親,什麼本該如此啊?江家表姐進宮去,就是宮中女眷了,一言一行都要守着宮裏的規矩。沒有陛下和貴妃娘娘的點頭,哪裏能見家裏的親戚?”?
說完,她又看着江沁玥,輕嘆,“恐怕是不能遂了表姐的心願了。”
“你不是隨時能夠進宮去?”見唐燕凝不客氣地駁了江沁玥的話,恐江沁玥尷尬,蘇老太太不耐煩地說道,“但進去了,看看自家表姐怎麼了?”
“老太太啊,不是這麼說的。”唐燕凝耐心解釋,“我哪裏有那麼大的臉啊,隨時進宮去?就是前兩次去,也是安泰殿下命人來召我進宮去說話而已。她不找我,我連宮門的跟前都不能去。父親,是不是?”
唐國公一時沒想到這個,聞言忙道:“也是這話。不過我看着安泰殿下待你着實與旁人不同。待她什麼時候傳召你了,你便順路……”
說到這裏,見唐燕凝歪着頭看自己,唐國公這才覺出不對勁來——唐燕凝與安泰公主關係再好,那進宮去了,又哪兒能夠隨意的走動?再說了,如今掌管宮務的是珍貴妃,正是安泰公主的生母,也是寵冠後宮多年的宮妃了。忽巴地見到皇帝親自從宮外帶回的江沁玥,貴妃難道心中不會有芥蒂?安泰公主難道會喜歡?若唐燕凝跟江沁玥的關係親密了,叫珍貴妃和安泰公主這對母女心中不悅,反倒是不美了。
“算了,宮裏規矩多,玥兒才進宮,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更要謹言慎行。”這會兒的唐國公顯得格外聰明起來,“也不好多與宮外的人交往,恐叫陛下心中不喜。等玥兒在宮裏立住了腳,再做籌謀不遲。”
江沁玥咬了咬嘴脣,眸光一掃眉眼彎彎的唐燕凝,低聲道,“是玥兒造次了。”
嘴上這樣的說着,可掩在寬大袖子裏的手卻緊緊攥了起來。她從小在這國公府中長大,一直是如魚得水的,有老太太疼愛,有名義上叫做舅舅的唐國公的偏愛,甚至在府外也結交了許多的高門千金勳貴子弟,誰不讚她才高品行好?她隨口賦出的詩,總有無數人叫好。她總能輕易吸引人的目光,甚至連唐燕凝的未婚夫衛如玉,都爲她傾倒,不惜與唐燕凝退婚。
可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這些都消失了呢?
是了,是從去年開始。似乎從她將唐燕凝撞進了荷花池子裏後,唐燕凝身上便有了變化——雖還是那樣的莽撞張揚,說話尖利刻薄不留情面,可江沁玥明顯感覺到,唐燕凝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只知道橫衝直撞的莽丫頭了。
與公主往來,得玉清宮真人庇護,翊郡王爲她傾心,甚至太子都欣賞她。
江沁玥實在是不甘心。安泰公主也就罷了,可翊郡王,太子啊!他們怎麼會爲了唐燕凝這樣的人起了爭端呢?明明,從前都是她更勝一籌啊!
“江表姐,你在想什麼?”
唐燕凝的聲音叫江沁玥回過了神。
看着唐燕凝瞭然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那雙漆黑清亮的桃花眼彎着,笑意卻並不大眼底。若細細去看,那眸光深處分明帶了嘲諷,彷彿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江沁玥深深吸了口氣,勉強笑了笑,“沒什麼。”
一轉念間,江沁玥已經向前兩步,到了唐燕凝面前,拉起了唐燕凝的手,懇切道,“我從來沒有進過宮,對宮裏的規矩都不大懂。聽二表妹方纔的話,我心裏害怕極了。二表妹……就我在家裏這幾日,你能不能給我講講宮裏的規矩?”
江沁玥完全是爆了一種“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但我偏要膈應你”的心態說出這番話的。但她言辭誠懇,甚至帶了些許求懇的意味,無形之中便多了幾分可憐,叫人看着,難免心生憐惜。
唐燕凝尚未說話,蘇老太太已經搶先說話了,“那有什麼不行的?二丫頭在家裏橫豎無事,便是有事,也不在這一兩天的功夫!玥兒你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她!”
唐燕凝抽出了手,笑道:“我倒是沒什麼。只是老太太,父親不是說,還叫我幫着三太太給表姐整理帶進宮裏的東西?”
“你懂什麼?”聞言蘇老太太眉毛立了起來,她是無論如何不願意叫唐燕凝插手國公府庫房的,“你父親就是個糊塗的,你也還沒出閣呢,哪裏會給人預備這些?叫你三嬸準備就行了,你把心思用在正地方,把宮裏那些勞什子的規矩好生跟玥兒說一說。”
“既然老太太這麼說了,我也只有盡力而爲了。”這一次,唐燕凝倒是沒有跟蘇老太太對着幹,很是歡喜地答應了。
她多少猜到了江沁玥的心思,自然不會被人牽着鼻子走。你不是想要膈應我麼?那麼就看看最後誰膈應了誰去吧。
反正,她的臉皮厚實,纔不會被這點兒小事難住了。
因她這個表現,叫蘇老太太意外之後,也不好再跟她冷言冷語的,叫人去吩咐預備午膳。蘇老太太便對江沁玥嘆道:“按說,該給你騰出最好的院落來住着。但你這次回來的太過倉促,也只有明月館可住了。”
“老祖宗,何必這麼麻煩?”江沁玥忙道,“我就住原來的屋子。離着您近些,我心裏才踏實。”
蘇老太太愛憐地將她摟進懷裏,老淚落下,“我的玥兒啊,這一遭兒進宮去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能見到你呢!”
“老祖宗……”
一老一少都哭了起來,唐國公和三老爺都出聲勸。
唐燕凝在一旁,偏着頭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