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一會兒,三太太帶着唐燕華也來了。見到唐燕凝在蘇老太太下首坐着,母女兩個都有些驚訝。

    “阿凝也在啊?”三太太一怔之下,便回過了神來,笑着問了一句,然後纔給蘇老太太請安。

    她本就是蘇老太太的外甥女,親上加親的又給蘇老太太做了兒媳婦,在蘇老太太跟前,雖不如蘇雪柔,起碼也比林氏強了許多。

    蘇老太太讓她坐下了,又招手將唐燕華叫到身邊,坐在另一側。

    唐燕華走過去問了好,乖巧地坐下了,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唐燕凝。

    唐燕凝:“……”

    這也能值得向她炫耀?

    當下就端了茶,垂下眼簾去輕輕啜了一口。

    見她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挑釁,唐燕華不禁有些個氣悶。

    三太太最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見唐燕凝能大大喇喇地坐在春暉堂裏,蘇老太太也沒有像從前那般叫她離開,心下便有些發堵。

    眼珠兒轉了轉,捏着手帕子笑問:“怎麼不見表姐?”

    她口中的表姐,就是蘇雪柔了。

    “今兒一早起來我娘有些個不舒服,叫我來跟老祖宗告罪,竟不能過來請安了呢。”江沁玥忙道。

    “阿柔又病了?”蘇老太太聞言先着急了,昨兒個還跟兒子說呢,要給蘇雪柔個名分,叫她進門先委屈做個二房。怎麼今兒就病了?

    “也沒什麼的,只是說頭暈。”江沁玥笑着說道。

    三太太“哦”了一聲,眼波流轉,笑眯眯地說道:“也是巧了。昨兒個阿凝跟我說,大嫂子喫回春堂的藥總也不見好,要另請個太醫過來。已經叫人往太醫院遞了帖子,回頭太醫過來了,正好一道給表姐也看看。”

    蘇老太太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皺着已經疏淡的眉毛,“好好兒的,請什麼太醫呢?那太醫院的供奉們,都是宗親國戚纔能有資格去請的,大太太那又不是大毛病,興師動衆的,豈不叫人家說咱們輕狂!”

    說着,就橫了唐燕凝一眼,目光不悅。

    她生個病,都不好直接去驚動太醫呢。一個做兒媳婦的,成天三災八病的也就罷了,還請太醫!

    三太太便笑笑不說話了。

    唐燕凝淺笑道:“話雖然這麼說,祖母不欲麻煩太醫院,但按照爵位來說,咱們國公府也是有資格請太醫的。更何況……”

    她也將茶盞放下了,帕子輕輕一沾嘴角,做足了貴女的姿態,眼角眉梢都恰到好處地流露出自豪來。

    “我外祖父本就是王爵,我娘身上還有縣主的封號。請太醫來,也正是合適的呀。”

    蘇老太太和三太太同時面色一僵。

    多少年了,林氏在梧桐軒裏不露面,她們婆媳幾乎已經忘了,林氏的身份高貴,遠在他們國公府之上。

    將婆媳二人的神色看在眼裏,唐燕凝眼中閃過嘲諷,垂了眼皮道,“也不是咱們輕狂,回春堂雖然有名,可我娘喫他們的藥,好幾年了竟然都沒有起色,叫我說,那大夫醫術也是有限的了。”

    “成了,你要請太醫,就請吧。”蘇老太太不悅道,“只是這話不必再說了。人家回春堂在京城裏開了幾十年,名望甚高,偏你就說不行?沒的叫外人聽了,覺得咱們國公府的人太狂了些。”

    唐燕凝撇了撇嘴,“孫女說的也是實情呀。”

    蘇老太太眉毛一豎,罵道:“實情也不許說!”

    旁邊的江沁玥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老太太似乎沒有察覺,自己的思路被唐燕凝帶着走了呢。

    唐燕凝站了起來,“是,都聽祖母的。”

    蘇老太太這才心氣兒稍平。看看時辰,叫人擺上早膳來。

    “祖母,我去看看我娘,就不在這裏用膳了。”唐燕凝告退,姿態十足的恭敬。

    蘇老太太本來也不願意看見她,擺了擺手,“去吧。”

    唐燕凝一笑,帶着穀雨和立夏離開了春暉堂。

    “姑娘,不是說要帶夫人離開國公府嗎?”

    往梧桐軒的路上,立夏不解地問唐燕凝。

    唐燕凝看了她一眼,這小丫頭俊眉俏眼的,站在丫頭堆兒裏也是個一等一的,怎麼就傻乎乎的呢?

    不由得感慨道:“立夏你呀,吃了東西都長在了臉上。穀雨,你跟她說說爲什麼。”

    穀雨一推立夏,低聲道:“傻丫頭,夫人出府去哪裏就那麼容易呢?不得找個理由啊。”

    立夏懵懵懂懂,還是不大明白,撓了撓頭髮。

    “快走吧,咱們去梧桐軒喫飯。”

    主僕三個一路急走,來到了梧桐軒裏。

    林氏身體不好,也不用晨昏定省的,故而這會兒也纔起來梳洗了。丫鬟正扶着她坐在桌子前,唐燕凝就來了。

    “阿凝?”林氏驚喜,“你怎麼來了?”

    “我來和母親一起喫飯。”唐燕凝走過去看了看,桌上擺着幾樣點心和小菜,還有一碗雞湯小餛飩,以及一碗碧粳米粥。

    看着倒是不錯的,看來三太太當家,也沒敢虧待了林氏。

    只不過……

    “這翡翠燒麥和八寶飯,是誰叫預備的?”唐燕凝眼光一掃旁邊的丫鬟。

    那丫鬟正是昨日在林氏身邊的,名喚柳兒。見唐燕凝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慌忙回道,“是昨兒個夫人說想喫,奴婢叫人預備的。”

    “不是油乎乎的,就是甜膩膩的,我娘一個病人,喫得下這個?”唐燕凝冷笑,“是我娘想喫,還是你想喫?”

    一桌子的東西看着不少,除了一碗粥外,林氏能喫下什麼?

    柳兒頓時覺得委屈了,眼圈一紅,珠淚盈盈欲滴,只看着林氏,含淚道,“夫人說句話吧,奴婢實在是冤枉啊。”

    “啪”的一聲,柳兒話音未落,臉上已經重重地捱了唐燕凝一巴掌。

    柳兒只感覺臉上一陣熱辣辣的疼痛,嘴裏一陣發甜,用手抹了抹嘴角,卻見手背上有了絲殷紅的血色。

    “你敢打我!”柳兒尖叫,“我是老太太的人,你憑什麼打我!”

    她娘是蘇老太太的心腹,在這國公府裏很是有些體面。

    蘇老太太爲了拿捏兒媳婦,便將這柳兒給了林氏使喚。從到了林氏身邊後,柳兒打疊起了千般伶俐,將林氏哄得信任了她,連半句重話都沒捱過,何況這重重的一巴掌呢?

    當下,柳兒就要哭鬧起來。

    唐燕凝笑着,反手就又是一巴掌。她力氣不小,柳兒晃了晃,竟被她抽得嚶嚀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阿凝……”林氏看着眼前的女兒,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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