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燕凝到底知道了什麼,三太太不敢確定。她轉身回到了廳中,坐在唐燕凝對面,驚疑不定地看着她,捏緊了手裏的帕子,“你……”

    唐燕凝垂眸不語,但她微微上揚的嘴角,卻顯示出一種無聲的輕蔑來。

    唐燕華站在門口,看看三太太,又看看唐燕凝,不明所以。

    “娘……”

    三太太沒有理會唐燕華的叫聲,只看着唐燕凝,頗有些不自在地試探,“阿凝,你什麼意思?”

    “三嬸真不明白?”唐燕凝笑了起來,眉眼之間波光流轉。盈盈如水的目光落在三太太的臉上,沒有繼續說下去,可眼中的意思明明白白。

    “不是你想的那樣!”三太太連忙辯解道。

    她雖然有些個貪心,但大面兒上來說,也算是過得去的。一直以來,人都說她一句心直口快。三太太絕對不想被人將背地裏做的事擺到明面上來,尤其是在女兒面前。

    她不是個多好的人,卻也不願意在女兒面前暴露自己貪婪的一面來。因此,她看向唐燕凝的時候,那雙素日裏很是精明的眼睛裏,竟帶了些乞求。

    “華兒,我和阿凝還有話說,你先回去。”看到唐燕凝並沒有再說下去,三太太連忙吩咐唐燕華。

    “娘,你怎麼了?”唐燕華只是刁蠻了些,卻並不傻。方纔唐燕凝提起了嫁妝的出息,三太太的態度又轉變得這樣快,她心裏隱隱地就有了些猜測。

    咬了咬嘴脣,唐燕華快步離開了。

    “三嬸真是慈母。”唐燕凝擺擺手,讓穀雨出去了。她站起來走到了窗邊,窗前條案上的美人聳肩瓶裏供着幾枝時令鮮花兒。

    端詳了一下,唐燕凝伸手從瓶子裏抽出枝大紅色的,,放在鼻前嗅了嗅,順手搓揉了起來。豔紅的花汁將她細白如瓷的掌心染得通紅,她卻仿若未覺,就用那紅彤彤的指尖在面前晃了晃,笑道:“有您這樣的母親悉心謀劃,三妹妹前程可期。”

    “這,這都扯得太遠了,且不必提。阿凝,三嬸可得跟你好好辯白辯白。我知道當家這些年,我也得罪了不少的人,就有人嚼舌頭,什麼貪墨公庫裏的東西,都搬到孃家去了。這話我聽了都不想理會,畢竟這世上,哪裏還少了冤死的鬼呢?你三嬸我小家子出身,別的沒有,這點子清高還是有的!你孃的嫁妝,的確是我幫着照管,可這些年的賬目分明,不管是進還是出,一條條的都清清楚楚的。每年年底,賬冊子也是要交給你娘過目的。要是不信,我回了城裏就叫人把賬冊給你送來,你自己看去。”

    “再有一點,若我真的從裏頭做什麼手腳,貪墨了去,你娘能容我這麼多年管着她的嫁妝嗎?”

    三太太的話,越說越是順暢。到了最後,她自己似乎也都相信了,在這上頭,她是個再清白不過的人了。

    唐燕凝垂眸看了看手上鮮紅的花汁,食指在額間點了幾下,白嫩的額間便多了三瓣梅花。她本就絕色,這一點之下,更又平添幾分與年紀不符的妖媚氣來。

    “三嬸……”唐燕凝笑容愈發燦爛,“有句話叫做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又有話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但凡做了什麼,總會留下痕跡,更何況三嬸您也並不是多麼嚴謹之人。不必我刻意去查,多少的證據都能翻出來的。”

    她最看不上的,就是三太太這一點。長了一副精明樣兒,只覺得除了她自己,天下人都是傻子。

    “我想起來了!”唐燕凝歪着頭,做恍然大悟狀,“府裏有個家生子,叫吳良是吧?”

    乍一聽見了吳良兩個字,三太太面色頓時大變。

    吳良是唐國公府的一個管事,他的媳婦,正是三太太的陪嫁丫頭,如今在內院裏也管着一攤子事,夫妻兩個都是三太太的心腹。

    三太太當家這些年,不管是從公中貪墨的銀子,還是在林氏嫁妝裏做的手腳,都是吳良夫妻兩個幫着處理的。

    這會兒從唐燕凝嘴裏聽見了吳良的名字,三太太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是,是有這麼個人。他是咱們家的家生子不假,因當差勤謹,如今管着府裏收租子的事呢。阿凝你怎麼會想起他來?”

    唐燕凝點頭,“原來如此。咱們唐家果然大方,不過是個替府裏收租的,竟也能開起鋪子來了。三嬸,這事兒您知道嗎?”

    “你怎麼知道?”三太太脫口問出。話一出口,她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對,抿了抿嘴,不再說話。

    吳良夫妻兩個在外頭開了間小小的鋪子,明面兒上說是賣雜貨的,其實就是個障眼法,背地裏替三太太將從國公府裏淘換出來東西賣出去,轉成銀子再存到銀樓裏去。一進一出,大把的銀子就落進了三太太的小金庫裏。

    唐燕凝自帶金手指,自然知道這些。

    她看似嬉皮笑臉的,目光其實一直沒有離開三太太。見三太太的臉色已經從最初的蒼白慌亂,慢慢地平靜了下來,眉頭蹙起,似乎正在思索什麼,便冷笑一聲,“我勸三嬸不要動別的心思。”

    別看三太太瞅着貪心卻膽小,唐燕凝卻知道,眼前這女人心狠得很。原作之中,就是因林氏嫁妝出息被吞沒的事暴露出來,三太太直接將吳良夫妻兩個推了出來頂罪,又以他們一雙兒女威脅二人不能說出自己來。吳良夫妻爲了孩子,只能咬牙認下了罪,原本以爲如此一來,三太太能看着他們忠心,能照應子女。結果,三太太轉手就將兩個不到十歲的孩子遠遠地發賣了。

    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三太太反倒是鎮定了下來,眯起眼睛盯着唐燕凝,“你到底想怎麼樣?”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當家,是老太太的決定。代管你母親的嫁妝,也是老太太和你父親的囑託。可見,他們是信任我的。單憑着幾句不疼不癢的話,阿凝你不會就以爲能讓她們懷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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