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最是個伶俐不過的丫頭了,笑道,“奴婢本也預備了,只是這霧頂茶最是講究個茶具,這不是新去取了套茶盞出來麼。”
嘴裏說着,茶便捧到了唐燕凝的面前來。
唐燕凝低頭看了看,果然與她從前在春暉堂裏用的茶盞不一樣,換了套梅子青色的細瓷茶具。
“這顏色倒是清雅。”唐燕凝讚道。
蘇老太太的出身有限,審美很是接地氣兒,完全是唐燕凝上輩子看到的某位辮子皇帝那種。老太太喜歡花花綠綠滿地彩的東西,所以這春暉堂裏的能用的,亦都是這種。
接了茶在手裏,輕輕地啜了一口,唐燕凝才接着三太太的話頭繼續往下說,“皇帝陛下的賞賜,也是想不到的體面。本來還想着他老人家賞賜的那些東西,衣裳料子寶石什麼的,都太過鮮豔,不好孝順了祖母呢。巧了,裏頭也正有些今年的新茶,正配這杯。我也借花獻佛,孝敬了祖母吧”
原本聽她說起賞賜的時候,三太太耳朵都豎起來了唐燕凝素來是個傻大方的,手面兒上散漫得很。誇她兩句,什麼好東西都捨得拿出來呢。
原本三太太是想着藉機從唐燕凝手裏挖出幾樣東西來,哪怕就是兩隻釵環呢,聖人御賜之物,給女兒拿來壓箱底,那可是千金都買不來的吶。
沒成想,唐燕凝竟然就送點子茶葉給老太太
好吧,帝王的茶也不是誰都能喝上的,略嘗一嘗就是福氣。可話說回來,茶葉再好,也就是個解渴的呀,頂天兒了存放上一年,就沒了新鮮的茶香。要來何用呢
絞了絞手裏繡花的帕子,三太太眉毛一動,就要說話。
這時候外面進來個婆子,恭敬地與蘇老太太回道:“回老太太的話,衛世子到了,說是來接表姑娘往廟裏祈福去。”
回完了話一擡頭,纔看見了唐燕凝就坐在旁邊,婆子臉上表情頓時十分的好看。
不但婆子,這屋子裏的人,多數目光都在那一瞬間齊齊地集中在了唐燕凝的臉上。
衛世子,京城裏能被這樣稱呼的,只有衛國公府世子,衛如玉。
衛如玉世子來接表姑娘出去,這沒什麼。
有什麼的,是這位世子,曾是唐燕凝的未婚夫。
兩個人不久前才退了親的。
整個國公府的人,包括唐國公都知道,自從和二姑娘退親後,衛世子非但沒有和國公府疏遠,反而來的愈發勤快了。
至於爲了誰而來的,只看他每次來的時候,尋的都是表姑娘,不知道的也就都知道了。
說實話,但凡是個有氣性的,就受不了這個。哪兒有跟人家正經姑娘退了親,轉而去向着寄居的表姑娘百般討好的
當然,若表姑娘是個好的,自然也就會嚴辭斥責了衛世子去。
可表姑娘非但沒有斥責,衛世子來五次,她倒是有四次會跟着衛世子一同出去的。
這就很是微妙了。
短暫的靜謐之後,三太太呵呵呵地先笑了起來,掩口道,“既是來接人的,玥兒快些去吧,別叫人等久了。”
話說得似是好意,但語氣中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也還是還能夠叫人很容易就感受到的。
三太太轉而又假意勸唐燕凝,“阿凝別多心,你表姐與衛世子並沒有什麼。你也知道,她一向和衛家的姑娘交好,但凡出去,衛世子都是護送衛家姑娘的。”
這不解釋還好,解釋過後,原本還淡定自然的江沁玥,臉上都紅得不能再紅了。
蘇老太太不悅地等了一眼三太太,目光中含着警告。三太太一見老太太惱火,立時偃旗息鼓,坐在一旁假做喫茶不再說話。
“你三嬸的話,倒也是真的。”蘇老太太目視唐燕凝,“你與衛世子的事,說起來也並非因誰不好。實在是,八字不大相合。不過,終歸是未婚夫妻一場,日後相見,可不許心裏頭懷着芥蒂。”
唐燕凝尚未說話,唐燕容先面上現出怒色。
老太太的話,是個什麼意思
明擺着是要偏袒江沁玥,由着她去和衛世子越走越近
老太太這麼做,就絲毫沒有想過親孫女的臉面和尊嚴嗎
將手裏的茶盞放在一側,唐燕容就要起身說話。
手,被另一隻溫熱的手蓋住了。
唐燕容驚訝地看向旁邊的唐燕凝,卻見唐燕凝朝着她點頭,示意她沒事。
唐燕凝安撫地握住了唐燕容的手,不叫她說話。在國公府裏,唐燕容大概是三個姑娘裏最不引人矚目的了。她不佔分量,也就不存在什麼被人嫉妒之類的。
既然這樣,唐燕凝也不願意叫唐雁容輕易攪合進來。
唐燕凝正色道:“祖母說的什麼話先我聽見衛世子,一時都沒有想到這人身上去。”
“無論什麼緣故,既然已經退了親,自然就是兩姓旁人,沒什麼干係的。別說他是護送着姐妹出來的,就是故意來找表姐的,我也只有爲他感到高興的了。”
她將話說得直白,卻叫江沁玥不得不開口了。
江沁玥臉上微微有些發紅,眼角眉梢卻又有着一絲的自得,她看向唐燕凝,無比懇切地說道,“我與衛世子之間清白坦蕩,表妹千萬不要多心。”
清白坦蕩
記得原書之中,江沁玥每每談起那一干曖昧者的時候,也都是這句話。
只是到底怎樣的清白坦蕩,看原本的唐燕凝落得個什麼下場,便知道了。
這正是江沁玥最擅長的。她從不會將自己的目的直白地說出來,而是語焉不詳,叫你去揣度猜測。然後,照着這樣的揣度,去幫她除去達成目的路上的一切障礙。
“我也並沒有說笑。”唐燕凝淡淡道,“我與衛如玉,本也沒有任何的關係。你要,拿去好了,何必如此惺惺作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