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並肩而來的晏寂和唐燕凝,唐國公眼睛一亮,雖然很是興奮,卻還是矜持住了。
“郡王?”唐國公的目光掃過晏寂,又看了看唐燕凝,假意驚訝,“王爺怎麼會和小女在一處?”
他是個英俊的男人,即使人到中年,也依舊是個英俊的中年人,身形頎長,也並不見腦滿肥腸。
只要不知道這位國公爺的真實面目,只看他臉上那恰到好處的笑容,也還真有幾分令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不過,唐燕凝早就與晏寂說過這些年唐國公如何薄待林氏,又如何苛待唐燕飛和她,唐國公笑得愈是溫煦,在晏寂眼裏便愈是虛僞。
“不過是在路上遇見了。”晏寂淡淡地說道,頗有疏遠之意。
唐國公自動忽略了晏寂冷淡的語氣,只做恍然大悟狀,笑得格外親切,“相遇便是有緣。若是王爺不嫌棄,請腳踏賤地,小酌幾杯?”
晏寂並不想理會這個涼薄的小人,不過想到唐燕凝在國公府中長大,他倒是很想光明正大地看一看,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因此上,也便頷首,“叨擾了。”
“王爺哪裏的話?有王爺大駕光臨,唐國公府蓬蓽生輝。”
熱情的唐國公親自晏寂領進了早就不知道爲什麼打開的中門。
走上兩級臺階,唐國公還回過頭來,用唐燕凝從來沒有見過的和善慈愛的口氣叫道:“阿凝怎麼愣着了?快進來,與爲父好生招待王爺!”
又吩咐旁邊的總管,“去吩咐廚下着緊收拾一桌最上等的席面出來,就擺在水榭裏。再有,上回有人送來的極品竹葉青拿出來兩罈子。”
張羅得不亦樂乎。
唐燕凝心中嘆了口氣。幸虧,她從來沒有拿着唐國公當爹。不然,就這位此時奴顏婢膝的模樣,能叫她尷尬得要死。
唐國公府是敕造,佔地不小,軒闊舒朗,亭臺樓閣,假山池水,一樣不少,也頗有幾處景緻能看的。
水榭半邊在岸,半邊在水上,對面就是一道緩坡,上面種了許多的金絲垂柳,水中更有許多晚蓮正是花期,粉撲撲地開了一片。
輕紗垂在窗邊,被風一吹,又更多出幾分旖旎來。
“王爺請。”唐國公笑容滿面,親自舉杯敬晏寂。
不得不說,唐國公在女人問題上雖然渣得可以,當差也是平庸,但人際往來方面,卻很有些本事的。
笑容可掬地敬了晏寂一杯酒,見晏寂也一飲而盡了,便轉頭對唐燕凝道:“阿凝,王爺乃是我朝戰神,護佑江山。咱們在京城繁華之地錦衣玉食,安穩享樂,正是多虧了王爺這樣的熱血男兒在前頭拼殺。來,你也敬王爺一杯。”
一面說着,一面朝着唐燕凝使眼色,示意她起身執壺爲晏寂斟酒。
唐燕凝實在不知該說什麼了。
這討好之意,也實在是太明顯了吧?
還沒等她有所動作,水榭外面便有個紅衣少女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嘴裏喊着,“大伯父!”
唐燕華今日打扮得格外好看,一身兒紅色衣裙,上面有着拈了金線繡出來的大朵牡丹,頭上挽着百合髻,發間插着鳳頭釵,渾身上下金光閃閃。
其實,唐燕華年紀還不大,這樣華貴鮮豔的服飾,是有些撐不起來的。不過短短時候,她也沒有功夫細細挑選了,只將新做的衣裙新打的頭面都穿戴了起來。
唐燕華歡快地笑着,嬌滴滴地說道:“姐姐尊貴人,哪裏是給人倒酒的呢?我年紀小,這些事自然是我來。”
說着,便抄起了那把烏銀小酒壺。
“舅舅。”水榭門口,又出現一道倩影,粉紫色輕紗抹胸長裙,外面罩了淺蜜色紗衫,行動之間衣襬微揚,頗有些飄逸之感。
江沁玥朝着水榭中人歉意一笑,“我和三表妹本想摘幾朵蓮花,爲老祖宗插瓶。一時沒有注意到這裏有客,倒是打擾貴人了。”
比起那着急忙慌顧頭不顧尾的唐燕華,江沁玥這番做派,便顯得從容有禮的多。
而且,單就容貌而言,江沁玥也遠超唐燕華。
看到江沁玥到來,唐國公倒是高興了起來——唐燕凝與翊王人認得,這自然是好。但是,在他心裏頭,江沁玥纔是那個放在心尖兒上疼愛的女兒。且因爲不能給江沁玥一個正經的國公府小姐的名分,唐國公對這個女兒,也是滿懷愧疚的。
若是……視線不由得掃了掃唐燕凝,偏心眼兒的唐國公便想着,唐燕凝名正言順,又有林王府做外家,還認識公主,日後前程是不會差的。
既然這樣,將翊王讓給江沁玥,又如何呢?
自家姐妹嘛。
再說,他的玥兒多麼溫柔美麗?
比性子臭得要命的,一言不合就敢掀桌子的唐燕凝,強出一座山去。
這麼想着,唐國公臉上露出笑容來了,熱情地招呼,“玥兒華兒來了?”
“這位,是朝中俊傑翊郡王,你們快來見過。”
唐燕華嬌羞,江沁玥倒是大方,一起上前對着晏寂福身,“見過王爺。“”
晏寂不動如山,既沒有叫免禮,也沒有說話,隻手中轉着那隻梅子青色的瓷杯。
唐燕華和江沁玥便保持着屈膝的動作,尷尬地立在了水榭裏。二人都是嬌生慣養的,尤其是江沁玥,生平所見的年輕男子,但凡見到她,十人裏至少七八個被她傾倒。這樣給難看的時候,實在是生平頭一遭兒。
腿上痠麻,心中委屈,不過片刻後,二女眼圈就都紅了,眼中也蘊上了淚水。
“舅舅……”江沁玥咬着嘴脣,淚眼朦朧地看了一眼唐國公。
唐國公心疼極了,忙看着晏寂,“王爺,這……”
只腹誹,怪不得大家夥兒都說,翊郡王就不像個宗室出身呢,喜怒無常的,還對女子格外狠心。
唐燕凝垂着眼,只好笑,莫非以爲,晏寂是個急色鬼,見到有個有幾分就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