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仙魔春秋 >28.生死是小事
    秋不二的媽媽叫御青鸞,是個女修士,此刻她正端坐屋中,忽然笑道:“秋寒這個傢伙,私下和兒子在一起,也是冷冰冰的。”

    御青鸞起身來到銅鏡前,看到鏡內的身影,低聲嘆道:“青鸞呀青鸞,兒子都成人了,你也該老了。”說完,鏡內的人似乎老了一些,又似乎毫無變化。

    秋不二帶着兩個孿生兄弟,回到家門前,只見母親正在門口迎接,秋氏兄弟上前施禮,御青鸞笑道:“回來就好,我們去喫飯,我準備了好喫的,不給那個冷冰冰的傢伙留一點。”

    秋氏母子進門,秋不二待要向母親述說幾句,御青鸞道:“你去梳洗更衣吧,黑風洞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御青鸞的手藝,明顯比不上風庭,秋氏兄弟喫得齜牙咧嘴,一頓飯下來,秋不二心中滿是溫暖,有媽媽做的食物在,家的味道便永遠那麼特別。

    同樣深沉的夜,秋不二坐在牀上,看着窗外發呆,而北烈陽則擁被大睡。秋不二眉心仙紋閃動,北烈陽眉心迷霧漩渦緩慢轉動,在不知不覺間,兩人都有了無法向人言表的祕密。

    次日醒來,北烈陽精神盡復,喫過早飯,北烈陽起身前往祖屋,北淵叮囑道:“烈陽,你將黑風洞裏的經歷,一絲不漏地講給大祭司,他是我族的擎天之柱。”北烈陽應承下來,給父母施禮離去。

    北烈陽緩緩走在小路上,心中依然充滿了悲傷,黑霧森林之外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在那裏,是不是充滿了溫暖的陽光?

    北烈陽來到祖屋前,看見秋不二站在門外,便道:“不二,走吧,去見大祭司。”

    秋不二搖頭道:“我已經見過大祭司了,你進去吧,我到老地方等你。”說完,秋不二揚長而去,很快便沒了蹤影。北烈陽見秋不二離開,只好一個人上前叩門,院內傳來了荒木的聲音:“進來吧,烈陽。”

    北烈陽進了門,只見荒木站在槐樹下,以手輕撫樹幹,身上滿是風霜之色,顯然昨晚徹夜未眠。北烈陽上前施禮道:“烈陽見過大祭司。”

    荒木擺手道:“免了吧,進屋來,我有話對你說。”兩人一前一後,走到祖屋內,荒木坐在椅子上,北烈陽則站在屋子中央。

    北烈陽再次施禮道:“大祭司,那日我們進了黑風洞後......”

    荒木舉手製止道:“黑風洞裏發生的事情,我已經都知道了,你不必再提起,懂嗎?”

    北烈陽先是一愣,然後點頭道:“我懂,黑風洞之事,我不會再提。”

    荒木臉上現出欣賞的神情,然後輕嘆一聲道:“烈陽,你知道此次我角人族,死了多少少年嗎?”

    這話題如此沉重,一下子壓得北烈陽喘不過氣來,他在黑風洞內數過很多遍,自然清晰知道答案,回道:“二十三人。”

    荒木道:“烈陽,你覺得是多是少?”

    北烈陽的聲音裏充滿了悲傷:“當然是太多了,如果我沒有去追秋不二,不會死這麼多人的。”

    荒木搖頭道:“烈陽,你還不懂,這次黑風洞之行,除了你和不二,其他人都是可以犧牲的,死了二十三人,比我預想的還要少一些。”北烈陽聞言大驚,雙眼直視荒木,沉默不語。

    荒木道:“每一個角人族大人的崛起之路,都充滿了鮮血和傷亡,生死是小事,關鍵看死得是不是有價值。”北烈陽繼續默不作聲。

    荒木道:“我角人族五千年前來到地淵,與荒獸鬥、與虛空獸鬥、與人族鬥、與魔族鬥,與天鬥、與地鬥,死了不知多少人,我們角人,並不怕犧牲。”

    北烈陽忽道:“我覺得他們可以不犧牲。”

    荒木道:“他們必然會犧牲,你難道想一生困守黑暗?若要走出黑霧森林,走出大荒嶺,不用人命去爭,難道指望人族再出個花小妖大人嗎?”

    北烈陽急道:“我有辦法,只是要去嘗試罷了。”

    荒木道:“你既然有想法,便去試試罷。烈陽,你覺得,決定我角人全族生死的是什麼?”

    北烈陽道:“應該是力量。”

    荒木道:“你說的對,決定我角人全族生死的,是力量。但是這力量,絕不是普羅大衆的力量,而是頂級強者的力量。”

    荒木臉上掠過一抹瘋狂,喃喃道:“烈陽,你沒有經歷過角人之殤,我見到了,見到了呀。我族苦熬數代,終於迎來黃金之世,四大族長,都是九階煉體修爲,有移山倒海之能,每一個角人都認爲,我族大興有望,於是,我族開始走出黑霧森林,走出大荒嶺,重新回來那充滿陽光的世界。”

    北烈陽聽過幾次這段歷史,但都模模糊糊,語焉不詳,這次聽荒木講起,機會難得,便靜靜地傾聽。

    荒木繼續道:“我族兵鋒最盛時,已經攻到號稱人族西域鎖鑰的鐵門關,然後,花小妖大人出現了,他談笑間瓦解了我族的攻勢。四大族長不敵,敗退回黑霧森林,十日之後,花小妖大人來到黑霧森林。”

    一副清晰的畫像,又一次閃現在荒木眼前:四大族長傲立空中,精神體力已完全恢復,氣勢如淵似海,那個慵懶的身影,隨隨便便站立在空中,嘆氣道:“角人族和人族一樣,都是人,同族同種,我本不願傷角人根基,不想你們所謀者大。我既然在地淵,也只好讓你們安靜一些,省得後面麻煩不斷。”

    說完,花小妖悍然出手,與四大族長飛上虛空一戰,不到一刻鐘,四大族長的屍體先後從空中掉落地上,花小妖又一次出現在萬千角人面前,嘆道:“你等好好活着便是,有我花小妖在地淵一天,便沒人到黑霧森林打擾你們,當然,你們也不要想其他的,想也沒用。”花小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空中,角人族全族掛孝,大祭司南橫帶領衆人祭奠。

    荒木眼前又出現了南橫的模樣,一夜之間,南橫的頭髮變得花白,他坐在荒木面前,輕輕地說道:“角人之殤、角人之殤呀,我族百年謀算,奈何人族出了花小妖,既然天亡我角人族,我也要去見先祖了,荒木,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大祭司。你比我堅忍,就由你帶着族人,在黑霧森林裏,等待下一個黎明吧。”

    當夜,南橫無病自亡,荒木接位大祭司,角人族的世界裏從此只有昏暗,以及殺不完的荒獸,二十年間,一個個鮮活的面孔化作烏有,直到北烈陽和秋不二脫穎而出。

    荒木慢慢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厲聲道:“烈陽,你若想恢復角人族榮光,便收起所有軟弱。角人族數千年來,死的人不計其數,我們用鮮血延續族運,等的便是絕世強者,只有絕世強者,才能帶領我族走出黑霧森林、走出大荒嶺,重新站立在暖陽之下。”

    北烈陽看着瘋狂的大祭司,搖頭道:“大祭司,難道那些死去的人裏,就沒有人能成爲絕世強者?”

    荒木道:“烈陽,你還年輕,你記住,任何情況下,能活下來的人,永遠比死去的更有潛力。那些死去的人,或是因爲實力不濟,或是因爲運氣不佳,甚至因爲族人、感情牽絆,但只要死了,便說明他命該如此,沒有成爲絕世強者的機緣。絕世強者,是不能死的。”

    這句話是個悖論,人都死了,自然做不成絕世強者。北烈陽心中依然忿忿不平,開言道:“我們不是棋子,不是族長長老的棋子,不是那些大人的棋子,我們就算死了,也應該死於戰場,不應死於試驗。”

    荒木怒道:“北烈陽,黑風洞就是戰場,黑霧森林裏沒有一處不是戰場,他們既然死了,那便死了。你若不想成爲棋子,成爲屍體,就像花小妖大人那樣,做一個絕世強者,才能護佑角人一族,在地淵、乃至諸天萬界生存下去。”

    北烈陽道:“絕世強者,不需要人追隨嗎?同伴都死了,絕世強者難道孑然一身?”

    荒木道:“北冥大人於凌雲峯頂飛昇、荒土大人在大戰後飛昇、南風神大人壓制人族數十年,無奈飛昇,秋雲兮大人神威莫測,留下一聲冷笑後飛昇。只有人族花小妖大人,爲了和妻子同行,硬生生拖到十五年前才飛昇。烈陽,絕世強者都是寂寞的,當然,絕世強者根本不缺追隨者,只是,追隨者不會讓絕世強者不寂寞,只是讓他們更加出衆罷了。”

    話說到此,北烈陽對荒木的尊敬忽然找不到蹤影,有一句堵在胸口,不吐不快,於是北烈陽用最鎮靜的語氣問道:“大祭司,請問,您是絕世強者嗎?”

    荒木先是一愣,然後大笑道:“哈哈哈哈,問得好,我算什麼絕世強者,我只是在黑霧森林裏偷生的可憐蟲罷了。我剛纔說的,你當夢囈便是。”

    祖屋內就此陷入沉默,不知過了多久,荒木道:“烈陽,你能這麼問我,說明你真的有絕世強者之資,沒有一個跟屁蟲能成絕世強者,不過,烈陽,你還年輕,不要把全族都揹負在身上,重壓之下,人是會發瘋的。”

    北烈陽恭敬施禮道:“小子狂言,望大祭司見諒,我北烈陽既然生爲角人,自然要帶領全族,走出黑霧森林,走出大荒嶺,讓我角人族重回地淵中心。”

    荒木擺擺手,北烈陽倒退而出,荒木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出神,過了半晌,嘆道:“烈陽,你早晚會知道,地淵的中心,便是黑霧森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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