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成靠在牀邊,身子使不上,嘴脣泛着白,他挪眼望着越發枯竭的盆栽,眼神中帶着冷意。
他沒想到宋清明就這般容不下他,甚至不惜在他的補藥裏動手腳。
若不是他留了個心眼,專門派人盯着他的膳食,不然真的着了宋清明的道。
急促的腳步驟然停在門外,宋逸成攏了攏被子,遞給了管家一個眼色。
惴惴不安的管家連忙走到木門側,將木栓取了下來。
打開門見是宋逸成的心腹,擡腿走出去往四周探了一下,掩着心腹走進來。
“王爺,側妃娘娘同太后一塊回京了。這會正往皇宮方向去。”心腹一身黑衣,低着頭將一塊漆黑木牌遞給宋逸成。
宋逸成早就料到太后會跟側妃娘娘一塊回來,只不過沒想到會這般快。
算了算時間,距夏錦嫺去五佛山不過三日。
也不知她到底使了什麼手段將太后這尊大佛請了回來。
“你去盯着,你功夫且在那些護衛之上,你去,本王更安心些。”宋逸成見來人是心腹,一改先前病懨懨的模樣,掀開被子緩緩下了牀。
心腹點了點頭,拱了拱手,按照宋逸成的指令朝着夏錦嫺回京必經的國道走去。
路途遙遠,饒是用轎子也免不了疲憊。
夏錦嫺同太后娘娘乘坐同一轎子,免不了要在跟前伺候。
一路上上夏錦嫺察言觀色,在太后臉色好轉時說上幾件趣事逗樂,在太后臉色不好時,便在跟前端茶遞水,爲她減少一些舟車勞頓不適。
這一路倒是平穩的很,走到國道時,已經遠遠的能瞧見京城的城門了。
夏錦嫺望着日光下城門,心裏不免有些惆悵,若是可以她只想早點逃離京城,但她想到記憶中那便屠殺得沒有人煙的城池,那些與她交好的人
太后見夏錦嫺臉色逐漸變得肅穆,她低着頭捻着佛珠,本不想將她捲入,若她不是夏家女兒,她倒是樂得將她留在身邊,只可惜
捻着佛珠的手頓了頓,她千不該忘不該出生在夏家。
轎子中的兩人雖離得近,但心思各異。
轎子經過城門,又往前駛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皇宮。
“恭迎太后娘娘回宮,太后娘娘福壽金安。”
夏錦嫺聞言,掀開簾子,替太后正了正衣裳後,迎着衆多宮人的目光,扶着她下了轎子。
太后一路上車馬勞頓,賞了點碎銀子給隨從的丫鬟們,隨即帶着夏錦嫺朝着福壽宮走去。
入了宮,夏錦
嫺惴惴不安的心安定了些,她見太后落了位後,想開口提醒太后李慶秋一事。
一宮女端着漆黑的木盤款款進入,夏錦嫺借勢上前幾步,接過木盤上的茶杯。
見太后臉色比先前有所緩和,規矩的將茶杯遞給太后。
太后見勢心裏多少有底,她擡眸見周圍盡數都是宮女,自然不會無故落了一個晚輩的面子。
夏錦嫺手上一輕,心裏壓着石塊輕了些許,她耐着性子小聲說道,“太后娘娘,臣女方纔聽聞皇上擺了宴席爲您接風洗塵,不知臣女是否同你一塊去。”
太后喝茶的動作停滯片刻,她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身旁的魏公公了然的將殿內的宮女屏退,只留了幾個心腹在殿內伺候。
“夏姑娘,宮內不比宮外,宮外你可以不用在乎繁瑣的規矩,但宮內不行。你心裏想什麼,本宮也知曉,更別提
當今的聖上。你若想讓那丫頭活着走出皇宮,那你就得等。”太后也不似五佛山那般隨和,說起話來也是點到爲止。
夏錦嫺聽出了名堂,太后擺明了就是在警告她不要得寸進尺,切莫算計到她的頭上來。
夏錦嫺心裏饒是在氣,也不得不掛着笑容,陪太后虛情假意的寒暄了幾下家常後,識相退出了福壽宮
她不由得在心裏咒罵起了自己,那太后何其的人精,怎麼可能會讓她把玩在手中。
當時提出要與皇帝一同用膳的念頭,無非是想要太后加快速度。
結果卻弄巧成拙,反而觸了太后的眉頭。
夏錦嫺有些泄氣的往外走,喚來車伕出了皇宮。
車馬勞頓的疲憊一下涌了上來,夏錦嫺靠在馬車上假寐了一會。
驟然間聽到熟悉的馬車聲,夏錦嫺咻然睜開眼,掀開簾子見到熟悉的旗子。
千鈞一髮之際,夏錦嫺用力敲了敲車板子,喊道,“停車立馬停下來”
車伕反手拉緊了繮繩,馬匹嘶叫了一聲,車聲劇烈的震動了一下。
夏錦嫺有所準備,迅速扶住了車窗子,這才穩住了身子。
巨大的聲響讓周遭的馬車都放緩了速度,側目往夏錦嫺這兒看來。
夏錦嫺撩起繁重裙襬,利索的下了馬。
她掃了一眼,眼神定在了陳牧天的馬車上。
夏錦嫺正了正衣裳,舉步走到陳牧天停駐的馬車旁,同車夫說道,“不知裏頭是否是陳家的公子陳牧天”
車伕與她有過一面之緣,掂量了輕重,打算放下繮繩時,車內陳牧天緩緩說道,“讓她進來。”
夏錦嫺自然也聽到了,
掀開簾子坐了進去。
“爲了李慶秋”陳牧天見她這般火急火燎,便猜這多數與李慶秋有關。
他也不知道這夏錦嫺爲何要待一個婢子那般好,先是爲了她,去五佛山上將太后請下山,現在又爲了李慶秋,不顧女兒家的顏面,跑來見自己。
夏錦嫺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是焦慮與無助。
她靜靜凝視着陳牧天,將他當成了最後一根稻草。
她知道陳家是皇帝門前的紅人,她夏府明面上雖受皇帝愛戴,但實際上卻是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夏府雖無謀逆之心,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硬生生在夏府身上發揮的淋漓盡致。
“當真是爲了李慶秋。”陳牧天恨鐵不成鋼看着夏錦嫺,他當真是不明白李慶秋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讓夏錦嫺爲她赴湯蹈火。
陳牧天放下簾子,挪了挪身子,目光如炬望着夏錦嫺說道,“李慶秋一事早已是鐵板上不爭的事實了,人證物證俱在,謀害皇子本就是死罪一條。現如今她在太子所的所在作爲已經觸犯了皇家禁忌了。你覺得皇帝還能容得下她嗎你當真以爲皇帝心胸寬廣”
最後一句話,陳牧天湊在夏錦嫺耳根前說的。
饒是他再怎麼無法無天,也不會傻到去觸碰皇帝眉頭。
“再者,你當真以爲你去請太后出山的動機,能瞞得過那個權傾天下的皇帝嗎”陳牧天嘆了一口氣,此次夏錦嫺的做法當真是太沖動了。
她若是對付的是像夏如夢蘇依蘭那樣的人,那倒也說得過去,但此次她對立面站着的可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啊
當今皇帝怎麼可能會讓一個小丫頭玩弄於手掌之中。
夏錦嫺被這一提醒,明晰了這其中的利弊。
“牧天,你知道我並非是什麼善男信女,我不會爲了一個普通的丫鬟去違抗皇家的意願。但這一次真的不一樣。”夏錦嫺幾乎是帶着哀求的目光望着陳牧天。
陳牧天見夏錦嫺這般堅定的要救李慶秋,心裏也實在沒轍。
只能拍了拍她的手,安撫了一下她。
雖說有些越界,但總比夏錦嫺一個胡亂猜忌來的好。
陳牧天探頭對車伕打了個手勢,馬車緩緩的動了起來。
“在你鋌而走險求了太后時,你便於太后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