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烤攤臨江,石板圍欄橋邊,翻涌起的水花聲陣陣。

    少年脣邊咬着煙,尾端揚起的猩紅,他鬆了些衣領前的領帶,懶散的動作直接將鎖骨露出大半。

    邵和楓站在他身邊,覺得好笑,“不是吧,就是吹個氣,人間無情就有情了?”

    陸枕川耷拉着眼皮,懶得應。

    邵和楓:“說真的,妹妹是真的敢。剛纔就是句玩笑話,結果還真上了。如果不是你那氣場壓着人,第二天熱搜的頭條我已經想象到了。”

    A班也有不少人是奚柚的粉絲,CP粉尤爲多,剛剛那躁動的場面,簡直是滿屏的粉紅泡泡。

    當然,宋乾那類抱着酒瓶藉着酒瘋哭得也有的。

    陸枕川滅了煙,“她是太敢了。”

    邵和楓邀功:“怎麼樣,我這波助攻是不是很到位!”

    “無聊。”陸枕川輕嗤。

    “這哪無聊了,這不是挺好玩的嗎。”邵和楓嘀咕道。

    陸枕川頓了會,漫不經心地問:“你初戀什麼時候?”

    “初戀啊,讓我想想。”邵和楓說,“初中,鄰居家的姐姐。不過當時年紀小,也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初戀。就單純地,覺得人長得漂亮。”

    陸枕川眯了眯眼睛,“姐弟?”

    “嗯。”邵和楓說,“年下犬狼類,盛行。”

    奚柚沒和老張帶隊的隊伍一起回去,她和陸枕川都住在漢唐庭,莫名其妙被“湊CP”小分隊安排上了,順路乾脆上了一輛車。

    奚柚坐在保姆車上,悠揚雅緻的古箏琴聲在耳邊盤旋,《出水蓮》的清靈瞬時洗滌了煩躁。

    她沒睡着,指尖習慣性地跟着節奏輕動。

    “還彈琴嗎?”陸枕川淡聲問。

    奚柚:“很少了,時間不允許。”

    以前剛入門的時候,古箏和古典舞還能並行,後來時間幾乎全給了古典舞,古箏就成了業餘愛好。

    琴聲暫停,電話接起,奚柚也沒避諱點的外放。

    “予之姐。”

    桑予之是奚柚的經紀人,因爲她做這行純屬是興趣,旗下的藝人質量遠超數量,都是大紅大紫的超一線。

    桑予之:“妹妹,我把新劇本要注意的點發給你了。明天髮型直接在漢唐庭做,還有《出水蓮》你肯定聽過吧。”

    “嗯。”

    “我猜也是,這省了很多麻煩。”桑予之笑道,“妹妹,如果沒了解過,誰能想象得到你這麼跳的一個人,喜歡的是民樂,跳的是古典舞。”

    奚柚長相精緻,是很具有攻擊力的美豔女孩。同樣的,越張揚,也越難以想象到她靜下來的時候。

    舞臺自帶反差萌效果,奚柚能紅的原因。

    奚柚:“不知道,就是喜歡吧。”

    歷史沉澱下來的寶藏,僅只是輕拂開一角灰紗,琳琅滿目的源遠流長,對她而言,已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從幼時偶然聽過的那一曲悠揚箏聲,初見葉旖的如天仙下凡的《春意鬧》。

    一見鍾情,再見傾心。

    莫過如此。

    桑予之:“這兩天水下跳舞的戲,就是這個曲子。你注意把感情把握好,絕望和出淤泥不染的高雅,至死方休的執着。我知道水下那些阻力浮力都很困難,但一定、一定要跳好。”

    她有預感,只要奚柚練好了,所謂新生代裏最有流量的藝人,這個“新生代”的限定詞頭銜,該被拿下來了。

    奚柚懶散應了聲,“知道了。”

    桑予之交代了些細節,便掛了電話。

    陸枕川斂眸按着手機,“下水?”

    奚柚點頭,“差不多三分半,在水下跳舞。”

    陸枕川皺了眉,“你拍的電影,是《舞者》?”

    奚柚簽了保密協議,說是不能說的,她乾脆當做沒聽見。

    “奚柚。”陸枕川語氣難得嚴厲,他冷着聲,“別跳。”

    奚柚睜開眼睛,偏頭看他,“爲什麼?”

    陸枕川斂着眸,沒說話。

    奚柚最煩的就是像現在這樣,他什麼都不說,然後是他引起的話題,她還得一個人在這兒猜。

    “之前你就讓我別跳了,今天又是因爲什麼,下水?還是單純的想讓我別跳了?”

    保姆車裏只有輕快的琴聲,少年低頭看着手機,不止是在想些什麼。

    奚柚深呼吸,轉移了話題:“師父還好嗎?”

    陸枕川:“嗯。”

    “好就好。”奚柚撩了下額前的碎髮,腦海裏的片段細碎涌來,她有些煩悶,“也兩三年沒見過師父了。”

    奚柚分不太清,現在是否是因爲夜晚的酒精作祟,導致她的那些叛逆的心思一而再再而三的翻涌。

    即便她滴酒未沾。

    琴音融化於無聲。

    奚柚:“我有聽她的話,沒上綜藝節目,沒被那些東西絆住,桃李杯十五歲我拿了金獎,我一直有在進步,沒丟她的臉。所以爲什麼,她也不跟我聯繫。”

    平心而論,葉旖對奚柚來說,絕不僅只是恩師這麼簡單。

    她至今都記得,葉旖對她說的話。

    ——“實力,永遠要大過名氣。你所愛的,必定要用盡全力。”

    《出水蓮》最後的琴音落下。

    奚柚固執且冰冷,“陸枕川,你敢在師父面前,跟我說‘別跳了’嗎。”

    陸枕川微微一哂:“爲什麼不敢。”

    奚柚靠在椅背上,車上好像過分安靜了。

    她真的想象不到,到底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大概是從那天雪夜,驟然分割開的世界,好像再也回不去從前。

    成長,真是現實得讓人害怕。

    陸枕川問:“年三十那天,你去了嗎。”

    外頭的霓虹夜色,奚柚靜靜地看着,毫無波瀾,“你如果來了,不就知道答案了嗎。”

    兩年前的年三十,是準備中考的那年,奚柚算不上焦慮,中考和他們北樓的舞蹈生一律無關,六年連讀,上什麼學校早都定好了。

    那年正好沒參加春晚,也不用特地在兩城之間奔波。

    少女情動的心思,她偷偷查了堆有的沒的告白方式,最後選了個他這種鋼鐵直男能看懂的。

    自制組合型函數題,最後能畫出來“LIKE”的函數圖像。

    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她整整緊張了一個禮拜,直至那天晚上。

    說得簡單些吧。

    路燈,長椅,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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