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武初,原本還頗爲享受這文武百官的吹捧,雖然他也知道這其中有一定的拍馬屁成分,但這種被衆人擁護的感覺,委實不錯。
即便是皇帝,也很難免俗嘛。
但這突然出現的反對聲,讓梁武初眉頭不經意的一皺。
他低眉看去,卻見那發出反對聲音的,是剛剛晉升上來的戶部侍郎。
梁武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明顯有着一抹疏遠之意,只見他緩緩開口道:“鐵愛卿,爲何反對啊?”
殿中,這位名爲鐵山的戶部侍郎見狀,連忙開口道:“陛下!秦命是一頭猛虎,可在我看來,他是一頭足以吞噬了整個大楚皇室的猛虎!”
“如果這秦命被大楚皇室打敗了,或許我西梁還有機會趁亂從大楚身上撈一筆。”
“可如果那秦命打敗了大楚皇室,這性質可就不一樣了啊!”
“鐵侍郎,這有什麼不一樣的?你說這話,我們怎麼聽不懂啊?”禮部尚書面對鐵山所言,直接是反譏道。
鐵山見狀,連忙看向禮部尚書,正色道:“尚書可知道脣亡齒寒這個道理?”
“你什麼意思,你意思是說,那秦命如果真的擊敗了大楚皇室,下一步就會反過來攻擊我西梁?”禮部尚書嗤笑道。
鐵山聞言,竟然是頗爲嚴肅的點了點頭,說道:“沒錯,非常有這個可能!”
“秦命佔據大楚,若是再聯合大秦,這對我西梁來說,可就是腹背受敵!兩大區域聯合起來,從西到東,戰線連接,西梁就將真正的成爲籠子裏的困獸!”
說着,他看向梁武初,用一種近乎懇請的語氣說道:“陛下!還請下令將秦命所率隊伍在我西梁國境內直接殲滅,不然,您這就不僅僅是放虎歸山這麼簡單,您這是養虎爲患啊!”
此言一出,滿堂羣臣,面面相覷。
不少人的目光閃爍着異芒,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這鐵山所言,聽起來貌似也有一定的道理。
因此朝堂之上討論聲緩緩密集起來。
此時,以之前那發言的肱骨老臣,以及禮部尚書等人瞧得這一幕,面色不喜。
鐵山論地位,只能算是戶部一區區侍郎,竟然敢當衆反駁他們的提議?
這讓他們心中略微不爽。
而那肱骨老臣微微擡眼看向龍座之上的梁武初。
梁武初臉色有些不自然,畢竟剛纔他還自恃英明神武,鐵山的一番話,雖然聽起來在理,可這也無形中打了他的臉啊!
帝王的臉,如何能打?
見狀,這位肱骨老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滿朝上下,他資歷最爲深厚,看人極準。
而他也深知,爲臣之道,無非就是分爲兩條路。
要不,就圓滑到底。
要不,就死諫到底!
而這位肱骨老臣,年輕時候或許還敢於直面帝君,直言不諱,以正朝綱。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人,都是會變的。
年輕時無牽無掛,敢於一拼,死諫的後果無非兩種,要不死,要不升!
如今,經歷兩朝更迭,這位老臣攢下這偌大的家業,積累這一身的威望,留下這家族鼎盛,心中自然有所顧忌。
因此,面對鐵山的諫言,他微微上前一步,朝着梁武初跪拜道:“陛下!鐵侍郎之言,未免有些過於危言聳聽。”
“如今這七國,早已不再安分,遠北之地,東齊吞併大雲,實則已經成爲七國國力最爲強盛之國。”
“再等數年,東齊若是南下,在老臣看來,以北蠻之國力,恐怕難以抗衡。”
“北蠻若是被破,單以我西梁之力,難擋東齊之威。”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如果我們可以藉此吞併大楚,我國國力必然大增,況且西梁又處於政治邊緣,還有很長的發展時機,即便到時候東齊破了北蠻,我西梁仍然可以倚仗兩國之域,抗衡東齊!”
“可如果按照鐵侍郎之言,在境內就誅殺了那秦命等人,我們必然會非常遺憾的失去這樣一個吞併大楚的時機。”
“陛下!還請慎重考慮!”
作爲如今這羣臣之首,這位肱骨老臣之言,振聾發聵,衆人無不暗自點頭。
且不說他的分析是否有道理,單以日前他的地位,便足以讓人無法反駁。
此時,禮部尚書,亦是附和道:“陛下,於相說的有理。如今,正是陛下您一展宏圖,成就霸業之機,我等羣臣,乃至西樑上下,必然跟隨陛下,於這亂世中,爭奪氣運!日後我西梁,未嘗沒有機會,北上東出,西進兩國之域,一統七國,建立起遠超八百年前古嬴皇朝的蓋世偉業!”
“陛下,這可是您成就一代皇朝之主的機遇啊!”
話說到這,羣臣身體一震。
一統七國!
這等想法,放在之前,他們必然是想都不敢想,畢竟以一國之力,如何抗衡其他六國?
但現在,隨着整個七國局勢的改變,有些陳舊的思想,也是慢慢淡去。
而聽着這話,龍座之上的梁武初,也是眼皮猛地一顫,心中猛地一震。
皇朝之主?
一統七國?
西梁歷八百年,經數十位君主統治,每一代皇帝,都有過一統七國的想法。
這或許是七國每個皇室隱藏在心中的執念吧。
可那些,在很遠之前,都是遙不可及的臆想。
但現在,亂世開啓,爭霸結束,七國之間互相吞併的刀鋒已經染血,這走向皇朝的大門,已經打開了一條縫!
八百年國祚,數十代君主之夢,若是由他完成,必將名垂青史,聲名永存後世!
這,是一場莫大的狂歡,是一場洞徹人心的歷史盛宴!
梁武初的臉皮不斷顫動,最終,心中一定。
“西梁國境內,各方道,各方城,各方軍,不得對秦命之秦武軍,有絲毫阻攔,違者,斬立決。”
“但凡有勸諫者,誅九族!”
說着,梁武初看了一眼鐵山,而後拂袖而去。
“陛下!不可!不可啊!那秦命,是一頭披着羊皮的狼啊!不能放啊!”
然而,梁武初從龍座之上起身,沒有絲毫留戀的轉身離開,整個朝堂之中,空留那鐵山的悲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