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萬道永昌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愚昧書屋
    四人一馬停住,青石鋪就的路上一老者一妙齡女子跪在青石板上,身上都穿着有補子的冬衣,還不等陸文等人反應,便朝陸文叩首,普通人嬌嫩的額頭與青石板以及上面的碎石塵土接觸,不過一下頗爲沉悶的響聲,老者與女子額頭便有鮮血沁出。

    眼見老者與女子還要再叩,陸文顧不得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態,腳下‘魚龍百轉’身法催動,整個人如同游龍,只是一眨眼間便消失在原地。

    “好快!”秦虎生、顧玉、何勝元三人微微一驚,他們喫驚於陸文的速度。

    他們的距離的近,在陸文催動身法的一剎那,他們便敏銳的感受到有一股宛若江河般的氣血在陸文身體內涌動,這如江海般的氣血絕一個普通鍛骨境後天武夫所能擁有的。

    就在老者與女子還要叩首時,一隻雙手出現在他們肩部擋住他們伏身的動作,隨後他們便覺有一股如同山嶽般的力量襲來,不由分說的便將身軀提了起來,等在原地站立,視野一變,眼前青石板已經變成了一個笑呵呵的普通少年模樣。

    “老伯,有話好好說嘛。身體是爹媽給的,可不敢隨便拜他人的。”陸文對着兩人笑着說道,目光在老翁那毫無變化的黝黑溝壑的臉上掠過,定在比躬身老翁幾乎齊高的女子臉上,比起上次的狼狽模樣,現在女子臉色紅潤,五官姣好,雖然遠不及陸大小姐,或梁國長公主那般姿態,但是也有一股鄰家女子的清秀感,此時女子額頭上有些許塵土還有殷殷血絲沁出,不禁間便要叫人升起幾分憐惜的心緒。

    “這位女施主,小道將你救下可不是教你再把自己的臉蛋弄花的。”陸文指着自己的臉蛋,調笑着對女子的說道。女子聞言支支吾吾的半天,臉色漲得通紅,卻一句話都沒說出,只敢低着頭看着自己腳上的一雙布鞋。

    這姿態反而叫陸文有些驚訝了,眼前這位宛若大家閨秀的的女子,是怎麼站在勾欄戲臺上唱戲的?如果不是當日陸文親手爲她醫治,此時倒要奇怪是不是換了個人來。

    “恩人勿怪,小女怕生。除了在戲臺上,平素在臺下都不敢說話。”老者出口解釋道,然後扭頭對女子低喝道:“還不快拜見恩人。”

    “奴婢七巧,見過恩人道長。”徐七巧聲音若蚊蠅,若不是陸文好生聽着,都要聽不見。

    “恩人道長?”這詞到是讓陸文有幾分樂了,頭一遭聽說,同時也將女子的名字記下。

    “小師叔祖,不知眼前二位是?”顧玉走上前來,望着老人與女子一副好奇模樣。

    陸文目光看向老小兩人,又看了看秦虎生、顧玉、何勝元三人,微微搖搖頭,無奈笑道,“且去前面茶樓吧,坐下慢慢聊。”

    話音落下了一息,陸文覺得哪裏不太妥又補充道:“我請客。”然後這才招呼着衆人往前面茶樓而去。

    兩炷香後,徐老漢坐在茶樓的板凳上頗爲拘謹的將自己父女二人與陸文結識的過程解釋了一遍,拘束的原因自然是因爲面前坐着的四人身份尊貴,讓他緊張。他嘴脣皴裂,卻不敢拿起面前的茶水去喝,只能舔了舔嘴脣。

    陸文察覺到徐老漢的動作,舉了舉茶水,招呼着衆人笑道:“來,先喝杯水,喝杯水再說。”

    坐在徐老漢身邊乖巧的徐七巧喝茶如同蜻蜓點水一般,端起茶碗只用嘴脣輕輕在茶杯沿輕輕點了一下,怕是潤溼嘴脣的茶水都沒有。

    而徐老漢端起茶水如牛飲般喝下半碗才驚醒,連忙放下,繼續說道:“小老兒與小女承蒙了恩公解救,若不然前兩天城裏寒雨小老兒與小女恐怕也要凍死了。救命恩情,無以爲報,小老兒與小女只能爲恩公當牛做馬才能償還。”

    說着,徐老漢從懷中掏出兩片木片,打開後是夾在中間整整齊齊的十九張銀票,然後又掏出些碎銀,一眼看過去約莫有三四錢銀子,老漢顫巍巍的說道:“這些銀子,小老兒只用了七錢銀子置辦了兩身冬衣,剩下的還望恩公能夠拿走。”

    至此,秦虎生、顧玉連同何勝元三人才露出半分恍然神色,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幾分驚訝。

    他們與陸文接觸過幾次,只覺得這位小師叔祖沒個整形,比起道士,更像是市井中的小混混,嘴上功夫頗有幾分,加上有太師叔祖教導,自然也有幾分實力傍身。但是剛剛聽着徐老漢將陸文事蹟講罷,他們三人心中對於陸文的印象頓時有所改觀。

    三人表情映入陸文眼中,他不動聲色的端起茶水喝了兩口。自己雖然不是爲名利才救下這徐老漢父女,也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善人,如今這徐老漢上趕門來要在自己三位‘徒孫’面前宣揚一下自己‘偉光正’的一面,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見差不多了,陸文放下茶水,伸手將老漢的手推回,對徐老漢父女兩人笑道:“小道出手只是因爲看不慣那慕容府女子欺瞞霸市的行徑。而這些許銀子也是你們應得的補償,皆於與小道無關。老伯還是帶着女子早些回去了吧,不要再回勾欄,用這銀子在這兌市內做些小生意也能餬口。”

    但是接下來這徐老漢無論如何都不肯收下。

    “恩公,我父女是從土裏生長出來的,天生下賤命,到哪裏都能夠討口飯喫,喫好些壞些這心裏總是踏實的。自從拿了這二十兩銀票之後,連日來連覺都睡不好了,整日將銀票揣在懷裏,總感覺發燙,燙的心口疼。所以還請恩公將這兩子收下吧,不然小老兒實在寢食難安。”徐老漢說着,而徐七巧坐在一旁低着頭看着鞋,陸文看到她雙手也是皴裂的蠟黃色,比臉龐的顏色要深很多。

    望着這徐老漢那淳樸神色,陸文突然心絃觸動不禁想起了一道腦海中的身影,那是前世父親的模樣,也是鄉村的一位老農出身,眼神卻與這徐老漢的眼神莫名的相像,是生長在土裏的人才有的眼神。

    陸文望着徐老漢手中的銀票,沉吟着,做思考狀。

    “另外,若是恩公不嫌棄,能不能讓小女侍奉在恩公左右。這孩子懂唱戲,有位私塾老先生曾經教她認得幾個字,能寫字。跟着老漢指不定那天就餓死了,若是恩公能夠收留做個丫鬟,每日能夠給些喫的就行,莊戶人好養活。”徐老漢見陸文沉吟不開口,他心中思量幾次,才忍不住開口道。

    “爺。”徐七巧弱弱的喊了聲,伸手抓住了徐老漢的衣袖,很有力道。

    陸文擡頭看着徐老漢,伸手將這銀票推回,說道:“您先將這銀子收回,小道是不能收的。至於七巧......”陸文轉眼目光在她臉上短暫停留一瞬,徐七巧美眸與陸文對視一息,只見她然後如驚慌的小鹿,連忙低下頭去,一陣殷紅從脖頸爬到了耳垂,這讓陸文不禁好笑,看向老翁繼續說道:“青城山有規定,不許女施主入山。而且我等方外之人,自給自足,清修寡淡,也不需要旁人來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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