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陸文站在這房間的門前,伸手輕輕拭去額頭上的汗水。
只見原本空空蕩蕩的房間之中此時躺了八名益州軍,幾人的傷勢都十分的嚴重,五人是身體上的貫穿傷,還有三人則是斷肢殘廢。
雖然在軍營之中他們已經穩住了傷勢,但是在馬車上顛簸了半個多月,舟車勞頓,此時這八人的精神也都有些萎靡。
“袁老,我還得去內宅一趟。這裏就麻煩您多費心了。明日我會通知他們家人來看望。”
“醫者本分,大管事慢走。”
在病房西北外宅大管事朝着袁老說道,然後拱手告辭。
袁老看了一眼房間之中精神有些萎靡的八人,然後給陸文等人吩咐起任務。
“我開些方子,你們去煎藥,然後煮些稀粥還有熱水。陸文你去準備換藥的工具,一會給他們換傷藥。”袁老給陸文幾人安排着事情,六人聞言齊齊的點了點頭。
說罷,何甲等五名長工隨着袁老去抓藥去了。
陸文則跑到後堂中收拾更換傷藥需要用到的各種器材,這個世界的醫學發展在陸文看來雖然比較簡陋,但是應該有的東西都已經有了,比如各種尺寸的刀具。還有由特殊的草曼製成縫合線,縫合之後不需要拆線,草曼會自己被人體吸收,還有各種型號縫合針,醫療技術算是比較先進了。
將東西一一收拾好,用乾淨的麻布包好,陸文帶着工具來到病房之中,將工具放到房間中的桌子上。
“小兄弟多謝你了。”一旁有個斷臂的卒伍,倚在牀上,臉色虛弱,微微笑着對着陸文說道。
“醫者本分。”陸文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這幾名看起來已經是廢人的益州軍和以前在獸莊之中見到的陸傢俬兵侍衛不同,自己只是一靠近這幾名傷兵,就不自覺的感覺寒毛豎起,有一種被危險包裹的感覺。所以陸文在心中下意識斷絕了和這幾人套近乎的念想。
而且陸文看着這幾人,心中總感覺,這幾個人別看着一副病秧子樣子身受重傷,但是想要捏死自己都只在一瞬間而已。陸文猜測應該是因爲這幾人都真正的上過戰場,或許他們每人手中都還沾着幾條人命。
“小兄弟,我和你打聽一個人,劉和義你認識嗎在伐竹營甲六伍當差。”這斷臂的漢子眼神熱切的朝着陸文問道。
聞言,陸文先是一愣,然後看向這斷臂的漢子問道:“你們是什麼關係”
這八人都是西北外宅的人,陸文也不懷疑他們打聽人的用意。只是因爲他們在軍伍帶的時間太久,陸文穿越來一年多,和他們不熟。於是只是下意識的反問道。
“那是我兄長。”斷臂漢子溫和的目光之中閃爍過一抹溫情,而這麼溫情被陸文注意到了,而聽到他們的回答,陸文臉上的表情有些異樣,尤其是看到這漢子的斷臂,更是似乎聯想到了什麼。
“你是劉和道。”陸文盯着這漢子突然問道。
被陸文一問,這斷臂漢子也一愣,但旋即回過神來,朝着陸文點了點頭頭。
當這漢子提及劉和順時陸文還沒反應過來,而聽到這漢子說劉和義是他兄長時,陸文一下子反映了過來。陸文現在思維敏捷,記性極好,這一件近半個多月前發生的事情如今還記得十分清晰。
在貉貘發狂的那天,駕這棗紅馬給陸文送馬車的那人就是劉和義。當時劉和義還讓陸文幫着翻譯一封書信,而信中提及劉和義在益州軍當差的弟弟因爲斷臂要離開軍營。
而算算時間,再看着眼前這人是這屋子中唯一斷臂的人,而且年紀對得上,再看相貌和那劉和義還真有幾分相似,陸文頓時認定這人十有是劉和義的弟弟劉和道。
而再看那劉和道聽到陸文的回答也隨之一愣,然後盯着陸文看了半天,眉頭微皺,似乎在回想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陸文。
“我叫陸文。”陸文笑着說道。
聽到名字,劉和道突然做恍然狀,然後指着陸文驚訝的笑道:“你是陸紫竹的兒子”
“嗨呀,還真是。我走的時候記得你才這麼高沒想到現在已經長這麼大了。”劉和道驚喜的說道,同時伸手在約莫四五尺的高度比劃着。
雖然沒有關於劉和道的記憶,但是陸文對他這豪爽乾脆的性格很是喜歡。
兩人接下來攀談了幾句,而談起這故鄉,一旁的幾名西北外宅的益州兵也頓時來了興趣,加入了兩人的談話,一時間陸文同這幾人聊得熱火朝天。
從與他們的比如從他們的話中,陸文獲得了不少見識,只覺得眼界都開闊了不少,同時也在字裏行間得知了他們是怎麼受傷的。
劉和道幾人都是駐守益州邊境的益州軍,而益州是梁國南方門戶,在門戶之外便是無邊無際的密林,在這原始的密林之中生活着的人與梁國人風俗習慣大相徑庭,他們沒有統一的國家,還是羣居的部落,身穿獸皮草衣草鞋,在梁國人看來這些人就是不可教化的蠻夷。
而這些蠻夷的部落數量太多,於是在梁國就稱爲這些生活在密林中的南蠻部落爲三百蠻族,三百並非實數,而是虛數,代指那數不清的南蠻部落。
梁國與南蠻部落的矛盾從梁國建國前便有了,紛紛擾擾上百年,互相都視爲仇敵,但是誰也無法將對方徹底征服。只是時不時互相騷擾一下。
而月餘前,南蠻部族召集了數十部落,上萬人攻打益州南境。
而結果也是被益州軍趕回了無盡密林之中,而劉和道這些人就是在這場戰役中負傷,無法在軍營中待下去了。
就在衆人閒聊之際,袁老走了進來,何甲幾人也端着準備好的草藥跟在後面。
接下來陸文協助袁老給這幾名傷兵開始換藥,拆開包紮的好的傷口,恐怖的傷口出現在衆人面前,因爲天氣熱,有些人的傷口已經有些發炎了,散發着難以言喻的腐肉味道,袁老則手拿着各種工具對這些恐怖的傷口進行處理。
清理掉腐肉,將傷口縫合,糊上草藥,然後包紮好。整個過程中,袁老那長着斑痕的手始終未抖動一下,處理傷口的同時一邊跟陸文仔細講解着傷口處理的要點。
而令陸文佩服的是,這八人面對袁老未打麻藥的處理傷口,用牙咬着準備好的木棒,自始至終未哼一聲,冷汗在青筋暴漲的額頭上簌簌而下。
很快輪到劉和道了,陸文走上前,手持着工具小心的拆着給他包紮斷臂的麻布,而這塊原本應該是灰色的麻布已經變成了紅黑色,將這塊麻布拆下,在裏面還有一層裹着斷臂的布料。
“咦”陸文突然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一眼這布料,這層布料的材質和麻布不同,但摸起來又不像是綢布。不過陸文也沒有多在意,隨手將布料扔到一旁。
當八人的傷口全部處理完,不僅是這八人全都虛脫,陸文還注意到就連袁老的額頭上也佈滿了冷汗,一雙手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多謝袁老。”劉和道幾人紛紛對着袁老拱手道謝。
“無妨。”袁老擺了擺手,然後轉頭對着何甲他們吩咐道:“盛些熱粥給他們。”然後便邁着有些蹣跚的腳步離開了。
而何甲幾人則開始收拾起來有些凌亂的現場。
陸文隨手拾起身旁的剛纔拆下來的布料準備丟掉,但是當走過燭光時,陸文看着那染血的布料頓時愣在了當場。
陸文仔細的將染血的布料湊到燭光下,隱約的能夠有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字體浮現出來。
劉和道看到陸文的動作,似乎並不好奇陸文的舉動,隨口說道:“這是從戰場上撿來的,上面畫了一些鬼畫符,誰也認不出來。後來包紮的麻布不足就用了他填數了。”
陸文聽完解釋,似乎恍然的點了點頭,然後就隨手將這塊布料丟進一旁盛着熱水的銅盆之中。而當陸文緩步走出房間,看着盆中的布料,臉上才浮現出一絲愕然,而與面上的愕然對比,陸文的內心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半個時辰後,陸文緩步走進自己的房間之中,小心的將門從裏面插上,然後走到自己的書桌面前,點起了桌子上的一盞油燈,藉着油燈的餘暉,陸文將一塊還溼漉漉的兩尺長,一尺寬的布料平鋪在桌子上,這布料上還有淡淡的斑駁紅色的血跡。
但是陸文並不在意這斑駁血跡,他將目光投到這布料之上,在複雜的目光之中長舒了一口氣。
沒錯,這布料上的字體陸文認識
這正是是地球華夏的楷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