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魔法全傳 >059章 結義
    張家寶是被蘇起景麗叫起來守夜的,醒來的時候昏昏沉沉,鼻子還塞住了。這一覺睡得好痛苦,隱約記得後來又進入了那個夢境的續篇,被王繼豹撕下來的半截小狗竟然活了,變成一個小女孩,叫他爹爹。荒唐之極。

    天已經大亮,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很吵。困頓不已的蘇起景麗重新睡去。張家寶打開車門下車,想呼吸早晨清冷的空氣讓自己清醒一些。

    他的身體很疲乏,便倚着門板站着。暖煦的夏日陽光照在身上很舒服,蟲鳥諧鳴像是悠揚的催眠曲,讓他越來越困。他見四野平靜,料想喫人怪應該都縮回窩裏了,乾脆躺在地上,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日上枝頭,王繼虎睡足了,第一個醒來。坐起伸了個懶腰,發現張家寶不見了。下車查看,見張家寶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還以爲他出什麼事了。一探之下,鼻息平穩均勻,只是睡着了。

    “小寶!小寶!”王繼虎重重地搖張家寶。

    “嗯,嗯。”張家寶閉着眼睛哼哼兩聲,坐起來之後半睜刺痛的眼,有些懵地問:“怎麼了虎哥?”

    “爲什麼在這裏睡覺?”王繼虎壓住心裏的怒意問道。

    “呃……”張家寶避開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幹摸着後腦勺。他自然看得出來王繼虎的臉色很不好,卻不知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我問你,爲什麼要在這裏睡覺!”王繼虎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分,眼睛瞪得可怕。

    聽到動靜,車上的王繼豹和蘇起景麗也下來了。

    從來沒有人這樣大聲訓斥張家寶,何況夥伴們還在旁邊看着。是以張家寶雖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但心裏也有一股火氣,當下臉側一邊,緘口不語。

    “怎麼了?我說得不對嗎?”王繼虎指着車子,手有些發抖,“我們已經很照顧你了,讓你最後守夜,安穩地睡個囫圇覺。而你呢?就是這麼守夜的?”

    “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不清楚嗎?昨晚黑風怎麼死的,不記得了嗎?啊?守夜守的是你自己和我們所有人的命!這個道理你懂—不—懂?”這句話說到最後是一字一頓,王繼虎十分痛心,手背用力地拍打另一隻手的掌面。

    他義正辭嚴,唾沫橫飛,越說越激動,“性命攸關的事也可以當兒戲的嗎?你抱着一絲僥倖,不見得喫人怪會有一丁點人性!你知不知道,就因爲你的貪睡,我們所有人陪着你在鬼門關走了一圈?”

    張家寶被說得又難過,又難堪,心裏愧疚,但更多的是委屈。眼中噙淚,模糊了視線。

    “呵,還哭起來了?你肯定有你的藉口,但要是實在身體不舒服,爲什麼不跟我說?找人頂替這麼簡單的辦法都想不到嗎?你就這麼沒心沒肺啊?還是有什麼別的苦衷?來來,你說我聽,我倒要聽聽是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王繼虎還在那不依不饒。

    王繼豹從來沒見二哥發這麼大的火,此時也聽明白了事情的緣由。但該說的說了,該罵的也罵了,差不多就行,別到最後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於是上前拍拍王繼虎的肩膀,勸解道:“好了,二哥,消消氣。這不是什麼都沒發生麼。你也知道小寶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就別再說他了。”

    此時蘇起景麗也上前拉起了張家寶。雖說兩邊都是救命恩人,但其實他們心底更傾向於在危難時用命守護他們的那個。

    景麗一邊用衣袖給張家寶擦拭眼淚,一邊說:“我和蘇起是兩個人,安排守夜的時候把我們倆分開算吧,讓你們多睡會。”

    這句話有點賭氣的意味,氣王繼虎把張家寶指責得太過了。守夜要站起來時時警惕四周情況,若給連體兄妹安排兩次守夜,他們的睡眠時間就很少了,對他們來說很不公。

    王繼虎只當景麗說的是氣話,重重嘆了口氣,默不作聲。

    張家寶悄悄拉了下景麗的衣襟,抹乾淨眼淚鼻涕後,態度誠懇地道歉:“剛剛是我對不起大家。虎哥,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你呀,還是年紀太小。”王繼虎丟下最後一句話,率先上了車。

    一干人等連早飯也沒喫,將戰車推上了官道。一路上車內氣氛都是沉悶的,沒人說一句話。以往張家寶要麼是東張西望地看車外的風景,要麼是拿腔作調地唱軟糯糯的南方曲子,唱一段啃一口杏子,時不時冒出的憨傻舉動把衆人逗得哈哈大笑。

    張家寶一本正經地抓住角板握柄,目不斜視,彷彿推車是一件需要很高專注力的事似的。其實先前的難過早已煙消雲散,他此時只覺得肚子餓得難受,又不敢說。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王繼虎,只見他臉色沉靜,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寶,早上我不該那樣子說你。對不起。”中午的時候,王繼虎終於說話了。

    張家寶沒想到他會給自己道歉,不禁鼻子一酸,有點想哭了。這次卻不是委屈,而是一種說不清的情緒。

    “虎哥,你沒有說錯。‘責任’二字你把我教懂了,我很感激你。”張家寶說着,微微將頭撇向一邊,免得讓王繼虎看到自己的眼睛又有淚光了。

    “唉,生在這個妖魔橫行的亂世,我們每個人能活幾天,都還是個未知數。是我沒看破,迷妄了。”王繼虎落寞地說,忽然眼中神光一亮,“不如我們結義吧?這烏煙瘴氣的天地,不知還有幾個未亡人,我們能相遇就是命中註定,能同舟共濟更是前世修來的緣分。”

    “好。”王繼豹第一個應和。其他人也欣然同意。

    於是尋到一塊空地,衆人皆下車。擺開葷素食品,給每人盛了一碗酒,按年齡次序面席向日而跪。

    “我們不學歃血盟誓那套,路途兇險,留一分元氣便多一分生存的機會。便以天地爲證,以日父爲媒,結爲手足家人。”

    “我英州碧落山獵戶王繼虎。”

    “我英州碧落山王繼豹。”

    “我蘇起。”

    “我景麗。”

    “我青平州張家寶。”

    “無論種族姓氏,願從今日起結爲真正的兄弟姐妹,雖無血緣,勝於至親。”

    “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活着同走一條道,身死亦於黃泉照!”

    王繼虎領頭表誓,說一句,其他人跟着大聲唸誦一遍。三磕頭,豪飲酒,相視一笑。

    隨着這個簡單儀式的完成,衆人心中芥蒂盡去,還生出一種奇妙的默契。就席喫飯,繼續上路。

    丘陵地帶,路途崎嶇,經過好幾座破敗的山中村落,不見屍骨。

    走了差不多兩日,官道上開始鋪了青石板。王繼虎心知,雁陵府到了。城牆塌,門樓落,一地殘磚爛瓦,像是半跪巨人的零碎屍身。

    戰車經過城門前的壕橋時,一隻沉睡在牆體旮旯處的喫人怪被驚醒,轉動它僵硬的脖子,用死神般的灰眼凝視那輛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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