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把這些嫩兵帶去韶縣救人,無異於肉包子打狗。還需去城裏召集精銳。
扶搖子有心看一下守城人員的精神頭如何,便施展了隱匿之法。將五行之力灌注於體表真氣,用元神控制其量之多寡與組合排布,使其變幻色彩,與周圍環境融於一體。
此時他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空中飄落,貼着青灰色的城牆走。只有眼力極好的人細心觀察,才能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在移動。
這隱身術猶如以人身作板,以真氣作布,以五行之力作丹青,頃刻間成惟妙惟肖的畫卷。原理雖然簡單,卻需要強大元神的支撐,因而會此術的人少之又少。
五行之力是較爲稀有的神通。修士在晉升化真境時,覺醒的本命神通主要有三大類,一是陰陽五行,二是五感和肉身力量,三是心靈玄能。
覺醒陰陽五行者,大多爲單一屬性,且與自身脾·性·息息相關。如暴烈剛猛者,多覺醒火屬性神通。
扶搖子的體質應是五行平衡,當年化真境品階爲六品,五行皆顯。由於他肉身不算強橫,在渡第二重雷劫時不但服用了渡劫丹,還穿了護身寶衣,雷劫溢出的威力使得六色元神果變爲五色,也就是說突破至成聖境後他的品階掉了一層。
如果他能維持品階,精氣神三海的增量會更大,對其掌控力也會更強。但修行之道便是如此,一飲一啄,有得必有失。承受得越多,得到的也會越多。道行越高就越惜命,寧願掉品階升到更高的境界多活幾十年,也不願在雷劫下化作飛灰。
扶搖子暗中觀察城牆上巡邏盯梢的武者,越看越氣憤。有倚着牆打盹的,有三五成羣高談闊論的,甚至有圍坐一堆賭博的。再看箭樓上,本該至少有一人站着,時刻警惕遠處的異動,此時卻沒人冒頭。
沒看到任何一個人在認真履行自己的職責。要是城外魔物大舉突襲,方城內的人連做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這些守城人都是低階修士或者普通的服役男丁。圍着城牆繞一圈,值崗的尋龍境武者只見到零星幾人,其他頭目級別的不知哪去了。炎墉和赤釀也不見蹤影。
管事的人一個不在,怪不得這些人如此鬆散!今日是暗訪才瞭解到真面目,那平日裏又有多少看不到的玩忽職守、尸位素餐之事?
扶搖子心情跌到谷底,到北門樓把一個正在呼呼大睡的司號武者一腳踹醒。
“吹角,議事!”
這武者睡得正香,腿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跳起來正想罵娘,卻看到臉色冰冷之極的宗主。他差點嚇尿,連忙擦掉嘴邊的哈喇子,一番手忙腳亂,找到那角用竹木和皮革做的號子,紅臉鼓腮吹了起來。
號聲主要傳三令,一是兩聲悠長響亮,代表高層集中議事;二是一長接三短,代表有很緊急的狀況,全體備戰;三是三聲低沉,代表全城悼喪。
扶搖子在議事廳高坐首椅,不一會十二位化真境修士陸續到齊。隆吉見他面色如雷雲密佈的暴雨前夕,心中有些惴惴,再聞到姍姍來遲的炎墉和赤釀身上有酒氣,暗道不妙。
果然,扶搖子目光如炬地盯着炎墉和赤釀,“剛纔你們去了何處?”
“呃……”炎墉語塞,心想爲何宗主一來就問這個。但他知道一身酒味是瞞不過的,只能如實道:“我和赤釀……去小酌了幾杯。”
“去了多久?”
“也就一頓飯工夫,呵呵,呵……也是一時興起……”炎墉見扶搖子刨根問底,越發摸不着頭腦。
“手下的人安排好了嗎?守城要事給了誰負責?爲何我離城牆一里之遙也沒人能發現?”
“這……”炎墉終於知道,宗主是拿住他的把柄要說事了。
“你們去看看城牆上,都成什麼樣了?或坐或臥,嬉戲笑談,聚衆賭博,隨性散漫如市井販夫!作爲主帥副將,行脫職飲酒之事,失管束部下之責,該當何罪!”
“罪”字出口,扶搖子一掌拍下,整個茶桌化作齏粉。
“是是,再也不敢了。”赤釀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哼!罰你們三月不得食肉。這只是小小懲戒,以後若再犯,你們的椅子就給別人坐吧!”
扶搖子的罰令一出,可讓炎墉和赤釀心裏叫苦。三個月不喫肉,比殺了他們還難受。早知道如此就不偷喫雞了。
“隆吉,你也有責任,他們二人貪圖享樂,要多多約束纔是。”
“宗主所言極是。”
“好了,多說無益。馬上點齊所有尋龍境以上的修士和武技高強之人,韶縣那邊……”扶搖子正說着,忽然注意到赤釀嘴角有油光。
“你們還喫肉了?”
赤釀被他的電目一射,下意識地點頭。炎墉心裏暗罵他呆子,偷喫都不會抹嘴。
“哪裏來的肉?今天是開葷的日子嗎?”
“從禽園拿的……不過,是無來先拿的。”炎墉指着無來真人道。
“好哇,你們都長能耐了啊?我說過多少次,定下來的規矩不管是誰都要遵守。你們作爲方城的頂樑柱,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下面的人還不是一盤散沙?”
“等韶縣的變故解決之後,這件事要徹查!隆吉和無來留守,其他人召集部衆隨我去韶縣!再聚一支隊伍駐守糧道,先前那支我要一併帶走!”扶搖子大袖一揮,雷厲風行地走出議事廳。
小半個時辰後,十名化真境,五十七名尋龍境,還有八百多名青壯,帶着武器聚集,出了城門浩浩蕩蕩往東北而去。
隆吉可犯愁了,除了守城的,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要如何再湊一支隊伍。他想了一會,笑眯眯地看着無來真人,“你那幾個娃娃該出一分力了。”
……
張家寶睡得正香,被敲門聲驚醒。一個滿臉皺褶,露出的大門牙有片菜葉的老婦女走了進來,手上端的盤子有三碗雞湯。
“後生,快趁熱把湯喝了吧,外面有人叫你們出去。”
“哦,謝謝。”
這婆子放下托盤便出去了。張家寶搖醒蘇起景麗,招呼他們喫東西,忽見到景麗身下有一灘黑紅色的粘稠液體。
“呀!你屁股怎麼流血了!”
“不用管她,每個月都會流一次的。她忘塞東西了。”蘇起說。
“哦,不會很疼吧?”張家寶低頭觀察那片黑紅,想起來以前上官乃丫也發生過這樣的事。
景麗扭過他的頭,“別看了,不好聞。”
三人匆匆把雞湯喝完。張家寶先出去,等景麗換好褲子後,一起跟外面的人來到北門。
門樓下聚了一百來號人,都是些稚嫩的面孔,平均年齡才十五六歲,帶隊的是三名尋龍境修士。他們當中大多數沒有私人武器,而器械庫裏的好傢伙都被領完了,一個個拿着破爛一般的鈍刀鏽劍。張家寶和蘇起景麗的裝備跟他們一比,就很引人注目了。
隆吉在前面訓話:“這次任務由沈棟負責,一切聽從他指揮!遇到數量衆多的魔物,千萬不能硬抗,想辦法周旋。記住它們的方位,讓韶縣的歸師免遭埋伏就是功勞!聽明白了嗎?”
“明白!”上百個清脆的嗓子同聲應道。
“沈棟,如有任何人敢違抗你的命令,可先斬後奏!”隆吉說。他最怕的就是這些少男少女正處於叛逆的時候,不好管教。
“是!”沈棟聲音鏗鏘。
他今年二十八歲,是一名教習,負責傳授年輕弟子武技,乃隆吉的得力幫手。他的實力在衆多尋龍境修士中能排進前五。有他帶隊,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小滿,你也去吧,和你師弟互相照顧。”隊伍後面坐在輪椅上的無來真人對立在身側的年輕人說。
“是。”餘滿應道。六年前他十一歲,本是住在無量山的一名普通少年。成爲孤兒後被宗門安排給一位斷腿道人當跑腿的。道人覺他聰慧且有一股子正氣,收他爲徒。但兩人只有私下裏纔會以師徒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