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銀燕穴道一解便翻身跳了起來,衝着門口嚷道:“喂!外面的還有活的嗎?”
外面倆漢子站在門邊正在閒聊,聽到她的喊叫聲,一人道:“誒……那娘們兒在叫了。”
另一個道:“甭管她,聽上一班的兄弟說了,她前一次被關進來時一會兒嚷着要上茅廁,一會嚷着被毒蟲子咬着了,就是編瞎話騙哥們兒開了門想逃走。”
“那沒逃掉吧?”
“那是當然!嘿嘿,她不知道咱們看守身上也沒有手銬腳鐐的鑰匙,這腳鐐好幾十斤,就算她真是燕子,又能蹦多遠?”
“那她還嚷嚷個啥玩意兒啊?”
“管她去,咱們只當沒聽見。”
濛濛的細雨仍然下着,一個帶着斗笠提着食盒的黑衣男子向二人走來。那兩人中一個道:“咦……到喫中飯時間了。”另一個道:“咋不像六麻子啊?”
“……真不是嘞!”
那人已經走進了,聽二人說話,忙道:“兩位大哥,六哥中午多喝了兩口,這雨下着也不想出屋,吩咐兄弟來走一趟。”
“呵!那六麻子膽兒可真大啊,前幾日堂主才說了不許人帶班帶職的,今個兒他就敢犯了!”
“可不是嗎……我也是脫不開這情面,搞得膽戰心驚的。”那人說着將食盒放到門旁一張小桌上:“兩位大哥快趁熱喫吧!”
二人笑着走過去,一人接開食盒蓋,一人去端裏面的菜,一句“真香”還沒說出來,就覺得後項一痛,兩人被這斗篷人重重地在後項上一擊,一齊昏倒過去。
斗笠人馬上在二人身上一陣摸索,取下一串鑰匙,趕緊打開了牢房大門進了屋去。
“妹妹!”那男子跑進來,在臉上一抹,便立刻換了容貌,聲音已經從剛纔有些嘶啞的男聲變成了清脆的女子聲音,原來此人正是那秋金燕。
“姐姐!”秋銀燕驚呼:“大白天的你怎麼來了?”
秋金燕一邊拿出鑰匙開門一邊道:“我聽到你被關在這裏,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姐姐,你不知道這裏的人的厲害,我腳上有鐵鏈,白天走不掉的!你現在快逃,快點!”秋銀燕語速特快地催道。
秋金燕用鑰匙打開了小鐵牢的門,閃身進去,“就打不開嗎?”她蹲下身子,抓住秋銀燕腳上鐵鏈的鎖,從手腕拔出一個細細的鐵絲一般的東西,伸進鎖眼。
“沒用的姐姐!我上一次就試過了,不知道這鎖裏面做的什麼機關,就是打不開。”
“我就不信有我秋金燕打不開的鎖。”秋金燕仍然在嘗試着。
“姐,你快走!說不定你已經被他們發現了。”秋銀燕說着便推開了秋金燕的手,自己拖着沉重的腳鐐往牢外走。
“妹妹,你幹什麼?”秋金燕不解地問,心道你不解開這鐵鏈,哪裏能跑得動,怎麼着急往外走?
秋銀燕在牆壁上四處摸索敲打,一邊道:“姐姐別管我,我要找個東西。”
“什麼東西這麼重要?”
“姐姐,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那瘋老頭兒早就在一邊叫了無數次:“把我也放了!把我也放了!”可這姐妹倆着急着說話,都沒搭理他。此刻見秋銀燕在牆壁上敲敲打打摸索着,便又道:“丫頭,你放我出來我告訴你機關在哪裏。”
這句話秋銀燕倒是聽近耳裏去了,忙道:“姐姐,快!快給他開門。”
秋金燕不知道妹妹究竟在幹什麼,但聽她如此說,還是趕緊拿鑰匙給那瘋老頭兒把門打開。門剛打開,便聽得牢房大門哐啷一聲大響,一人大喝道:“好大的膽子!”跟着向秋金燕飛撲過來,狼牙棒橫掃秋金燕前胸。幾條漢子緊隨其後,也撲了進來。
來人卻是那屠人羅漢趙陸傑。這邊牢房平時看守的人不多,因爲犯人都帶了沉重的手銬腳鐐,那鑰匙不在看守身上,一般人就算逃出了大門,也跑不遠。而要是武功特別高強的,抓住之後一般都是先挑斷腳筋,就更不用看守的操心了。
然而這次爲了引誘秋金燕來劫牢,更是外鬆內緊。秋金燕剛纔將那兩個看守打翻在地,便被負責巡查的趙陸傑及時發現,趕緊着招呼人衝進牢房。
而秋銀燕就不一樣了,她本以輕靈見長,如今卻手腳沉重,難以運動,被那漢子幾下就拿住了胳膊動彈不了。
那漢子拿住了她卻並不以此着罷,擡手一掌就朝秋銀燕後腦拍去,秋金燕見狀驚得大叫一聲:“妹妹!”,顧不得眼前的敵人,直將自己右手上的短匕當着暗器朝那漢子全力擲去。
那漢子拍了秋銀燕一掌的同時,自己前胸便被短匕灌入,抓着秋銀燕的手一鬆,跟着秋銀燕一起栽倒在了地上斷了氣。
秋金燕分神,又失了兵器,被那趙陸傑在左肩上按了一掌,秋金燕只覺得肩上傳來一陣熱癢,便也沒覺得痛,心中一沉,暗知是中了毒掌。
想到妹妹已死,心中悲痛,乾脆也什麼都不管了,只想殺一個夠本,多殺一個賺一個,此刻雖赤手空拳招招走險,卻毫無退意。
瘋老頭兒見秋金燕被幾個漢子圍着逼得狼狽,忙過去相助,卻聽得門口一女子嬌喝一聲:“賊瘋漢給我站住!”跟着一劍朝他後背刺來。
瘋老頭兒趕緊着側身讓開,見原來是那堯二孃到了。
那堯二孃出手果然比剛纔的漢子高明很多,她直刺不中,手腕一轉變直刺爲橫削,同時腳下斜掃,斷了瘋老頭下路退路。
若是平時,瘋老頭就算不能硬敵,也可以上躍或者後縱避開,可是現在腳下沉重,躲閃不易,於是乾脆不閃不必,運足內力於雙腿扎穩樁子,硬生生受了她一腳。手上沒有兵器可以抵擋長劍,只把雙手一繃,將兩手間不到一尺長的鐵鏈繃緊隔在劍尖前段,就勢一繞將劍尖套住,叫一聲“撒手”。
堯二孃未曾料到這瘋老頭兒竟然硬吃了她一腳確未倒樁,長劍被鐵鏈裹住,一股大力往外一拉脫手而去,跟着瘋老頭兒的拳便到了面門。
堯二孃大驚,趕緊“噔噔”後退兩步。只是這牢房剩餘的空間不多,旁邊那趙陸傑三人正和秋金燕打得激烈,堯二孃退了兩步已被擋住了去路,瘋老頭兒又趕上一步“呼呼”掄起拳頭揮打,眼看堯三娘避讓不過,瘋老頭兒卻突地感覺後輩有兵器襲來,只好轉身抵擋,見原來是剛纔打翻的那漢子又來相幫……
雨揮揮灑灑地下得酣暢。在那片開闊的演武場上,此刻百來餘人分成兩邊,劍拔弩張地對峙着。雨水澆在他們身上,他們也渾若不覺。
兩方其中一方,是十幾個手持齊眉棍的灰衣僧人和十幾個一身黑色勁裝的男子的隊伍,站在前面領頭的兩人,一個身着白色披風,一個斜系紅色袈裟,這一白一紅的組合顯得十分不協調而又惹眼。
這一身白色披風的瘦老者,正是那閃電門掌門姜義,而那披着紅袈裟的和尚,五十左右年紀,中等身材,神色莊嚴,便是少林寺新任掌門明塵。與他們對峙的,是以樸貴、二護法、和霍偉霆爲首的幾十個幽冥教教徒。
樸貴“嘿嘿”一笑,尖細的聲音道:“不是說佛門之人六根清淨,不染塵俗嗎?明塵大師這方丈新任,就要給少林改規矩了?”
“施主少逞口舌之能,幽冥教以妖孽爲尊,荼毒我方外之人,不知多少寺廟道觀毀之一旦,我明塵道行低微,本不足以救濟天下,原想守住少林一方淨土,可無奈爾等又要取走黃金冊,妄想讓上古妖器從現於世,貧僧不能再坐視不理,只好勉力阻止了!”
明塵出語鏗鏘,不怒自威。
“哼!”樸貴冷哼一聲:“識大局者爲俊傑,我教雖然剷除了不少佛道中人,那也是他們腐朽不化,不足爲用。我教遲遲沒有對少林寺出手,也是愛惜少林有衆多高手人才……”
“呸!”樸貴話還沒落地,明塵身面的和尚中已有人小聲啐了一口。
樸貴冷笑着,目光冷冷掃視明塵身後的衆僧。當目光劃過裏面一個高個子和尚時,不由得眉頭微微一動。那老和尚身形枯瘦如柴,眉毛鬍子雪白,微低着頭,耷拉着眼皮,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如禪定了一般。
“阿彌陀佛!”明塵宣了一聲佛號:“施主做此天理不容之事,還說得這樣理所當然,真是罪過!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