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面如冠玉,黑髮若緞,長長的丹鳳眼尾部明顯向上挑起,黑而較窄的眉毛斜插入鬢,薄薄的嘴脣勾着一抹輕笑。
他輕輕晃動着手中琉璃杯裏的酒水,中指上一個碩大的黑色戒子十分惹眼。
他微眯着眼看着臺上跳舞的女子,口裏輕輕自語道:
“這回春院裏的臘月,倒確是像枼州三月般的溫暖啊!
……片片杏花輕,滴滴相思沉,他日簫聲去,何寄弄玉情?”
男子吟罷,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白皙的面頰即刻泛起紅色。
“呵!真是人不無知枉少年……”又倒上一杯酒,臉上的輕笑更甚。
“公子,您一個人獨飲豈不孤單,讓妾身陪你可好?”那跳舞的女子舞罷了走了過來,試探着問道。這女子聲若黃鸝,長得粉面桃腮,身姿婀娜,甚是美豔。
男子微微一點頭,示意她在旁邊坐下。
女子十分欣喜。要知道他剛來的時候,老媽子讓好多姐妹去侍候都被他拒絕了,而他雖然長得俊美,但是神色很是冷厲,反倒比那些面目獰猙的客人更讓人覺得可怕。
但是爲了籠絡住金主,她還是試探着來接近他,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應允了,心裏自然是非常高興。
女子跪坐在旁邊,卻也不敢太過靠近,倒了一杯酒,含笑道:
“公子,妾身敬您一杯!”
男子沒有喝,卻問道:“姑娘是杏豐郡白蘆村的人嗎?”聲音極爲低沉。
“公子爲何知道?”女子微微驚訝。
“那個村子的青年男女,喜歡把杏、李的核磨好了做成手鍊。”男子指了指她手腕上的一條用杏核做成的手鍊道:“你現在滿身珠翠,爲何還帶着這個?極不相稱。”
“……這,公子若是不喜歡,我取下來便是。”女子說着就將手鍊取下來放在桌上。
男子輕笑,又酌了一口酒,“雖不是金銀珠玉,但卻也別緻簡樸,比起你身上其他的首飾,又真會賤到哪裏去嗎?”
女子一愣,不知道眼前這公子究竟是覺得這鏈子好還是不好,只好賠笑道:“公子若是覺得好,不如送與公子。”
“不必,既然你自己不覺得金貴,他人又何必覺得金貴啦?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明明不覺得好看,卻又仍不住多看幾眼。”男子道。
……
而城外,那小村莊裏,此時那些男人們已命懸一線,卻突地一道白光從遠方急飛而至,在臨近之時,化成一個帶着金色面具的女子。
她驚歎道:“好強的妖氣,竟然已經修煉到了法靈境界!”
揮手發出一道白色光華,向着那藍色霧氣急衝而去。
那藍色霧氣卻如一個巨大的鐘罩,與白光碰觸只顫抖了幾下,便將那道白光震散開去。
女子道 :“果然強大!”,左手併成劍訣,一個五色鈴鐺從手腕飛到面前,低喝道:“通天無極,庚金開混沌,破!”
那顆白色鈴鐺瞬間化成一道耀眼的白光,在那迷霧的西北角一下霹去。
“轟隆!!”
兩氣交接發出一道白刺刺的閃電和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那藍色迷霧一下破碎,化成一梭細雨從天空落下。
此刻夢魘中的男人們被震醒,一個個額上出了一頭冷汗,都暗道好可怕的噩夢。
一顆暗紅的亮珠在那藍霧破開之時急飛出去,那女子趕緊追去,可還是慢了。
“給她逃了……看來它不是那個有誅仙刺的妖孽,不過它法力應該已和我相當,爲何卻這樣怯戰?”女子不解地自語。
而驚雷響起的同時,回春院裏的那個男子雙眉一沉,霍然站起身來,打開身後的窗戶,目光如鷹一般在夜空中巡視。
那女子見他站在窗前不語,走過去輕聲問道: “公子您怎麼了?”
男子未說話,回過身來,面上更是冷蕭,朝桌上扔下一錠銀子,轉身往門外走去。
……
尹天成他們這邊。
尹天成出門之後,李道長卻覺得不太對勁,徑直向樓上客房走去。
苗小歡問:“道長怎麼了”
李道長道:“不太妙!不太妙……”
苗小歡忙也跟了過去:“究竟怎麼了?”
“這些房間,不太對勁啊……這裏好像有好些人死於非命。”
苗小歡看看周圍,不見有打鬥痕跡,也沒見到任何血跡,詫異道:“這裏有什麼問題嗎?我看都好好的啊!”
“這裏可能有人好幾個人被妖孽吸取了魂魄,無聲無息的死掉了……難怪會被查封了啦。”
“不是吧?”苗小歡有些緊張了。
“我記得道長給我們講過,妖術修煉的初級階段,因爲法力淺,只能靠陣法和煉就的妖器害人,他們修煉也只能逐日吸取人的精血,人不會一下就死去,而是慢慢消瘦枯槁。只有修煉到最高層次‘法靈’階段的妖孽纔有本事直接抽取人的靈魂,讓人瞬間死亡的呀!”
李道長道:“孺子可教,你沒有記錯呀。”
“不是吧?我們不會這麼倒黴吧……?”苗小歡帶着哭腔,“上次歐陽寧他們才只是初級‘化靈’階段已經夠難纏了,你說法靈階段的妖孽法力足以和仙子抗衡,那這次咱們怎麼對付得了啊?”
“哎呀……” 李道長無奈地瞥了她一眼:“你不要太緊張,妖孽早走了,只是我還能察覺到一些殘留氣息而已。”
“哦哦……那還好!那好好!”苗小歡拍拍胸脯“呼呼”地吐兩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方纔落了下去。
李道長笑道:“你這丫頭,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張牙舞爪的像只小老虎,現在怎麼卻像只膽小的小老鼠了?”
“我……我有嗎?” 苗小歡馬上挺值了身板。
正此刻,卻聽得屋外傳來異響,李道長和苗小歡使了個眼色,忙將火摺子熄滅,各自閃身躲了起來。
少時,兩個人影從窗戶翻了進來。
一人打燃火捻,摸出半截蠟燭點上了。他瘦高個兒,三十不到的年紀。
“奶奶的,真他娘冷啊!催命似的,這勞什子天還要趕路。” 另一漢子擰着衣角的雨水抱怨。這人生得魁梧,四十來歲模樣。
“就是啊,依我看就算是現在連夜趕路,到了捷諾城也得明天午時過後了,不如干脆就在這裏歇一夜,明天早上再走。”年輕漢子附和道。
“去你孃的!你別做美夢了,趕緊喫點東西歇會繼續趕路,依咱馬的腳程,不會超過已時三刻就能到。”年長的漢子從包裹裏取了個餅遞給那年輕的,自己也拿一個啃起來。
那年輕的接過道:“我還不是就那麼一說,杜壇主的命令我哪敢違抗……不過二哥,那聶漠北真有那麼厲害嗎?需得着咱們外壇弟子都回去?再怎麼說他也只有一個人,還能長三個腦袋八隻手嗎?”
苗小歡聽到這裏,心裏不由“咯噔!”一下。
那年長的道:“球大爺知道!反正傳得神乎其神的。不過隨便他怎麼厲害,也逃不過壇裏的機關暗器。”
“哼哼!”苗小歡一聲冷笑,飛身出來擋在窗口處:“你們壇都有多厲害的機關暗器啊?說給本姑娘聽聽。”
那兩個漢子先是一驚,待看清對方是個美麗的小女子時,頓時哈哈笑道:“哪裏來的小娘們兒?這大晚上的,是想來陪大爺玩玩兒?”
“哼!”苗小歡一聲冷哼,長鞭抖出……
李道長也從後面出手。
不過三五下,那二人便趴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二人在苗小歡的盤問下,交代了整個情況。
二人說,他們都是幽冥教捷諾郡分壇的外壇弟子,二人中午接到飛鴿傳書,讓火速回去對付神鵬三俠中的老大,明天午時之前不到者將受重罰。但事情的具體細節他們現在也還不得而知。
苗小歡不知道大哥爲什麼早走這麼多天卻現在還在捷諾。而且知道別人佈置了陷阱要害他,很可能明天午時就要動手,不由心急如焚。
此地離開捷諾城尚遠,時間緊迫得馬上動身,苗小歡見尹天成久去不回,於是言道:“道長,我們不等二哥了,先趕去捷諾城吧,我留訊讓他儘快趕來相會就是。”
李道長想也只好如此,於是二人挾了這兩個漢子,騎馬匆匆向捷諾城而去。
……
且說尹天成當時出了那客棧,來從街頭走到街尾,拍了兩家餐館的門都沒人應聲。現在雖然天氣寒冷,但還等幾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不知這鎮集怎這麼冷清。
沒能買到喫的,正打算返回,卻突然隱約聽到有打鬥聲傳來。尹天成將內力聚集雙耳,打鬥之聲便聽得真切了。
此時,這街外南面小樹林旁,一間破廟內,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和一個蒙面人鬥得正烈。
這蒙面人露出一雙老眼,花白的眉毛,怕已是五十歲以上年紀。
那少年衣衫上血跡斑斑,束髮也散開一半,雙眼佈滿了血絲,如一頭髮瘋的小獅子,嘶吼着把手中寶劍使的凌厲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