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校尉瞪大眼睛,對於張小敬的話是一個字不敢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張小敬一板臉:“信不信由你。”
說罷,徑直打馬往前趕去。
校尉見張小敬發怒,卻是不敢阻攔,任由他帶着人往玄宗駐紮的地方去了。
馬嵬坡。
這裏有一處京都長安與蜀地往來線路上的驛站,名曰馬嵬驛。
馬嵬驛的驛館建在一個十來丈高的崖坡上。驛館與驛站大門之間有又深又寬的溝壑。上面架着木質棧橋供人行走。
奔波了兩天一夜的士兵們又飢有乏,一個個無精打采,慢吞吞懶洋洋的圍着驛站紮營。
“陳將軍,後方有消息傳來嗎?”一臉疲憊的高力士,拉着一個兩鬢泛白、鬍子發灰的將領,詢問着實時的軍情。
這位陳姓將軍正是龍武軍的頭領,禁軍龍武大將軍陳玄禮。
“暫無消息。”陳玄禮搖了搖頭,繼續道:“想來叛軍動作也沒有這麼快。現在陛下情況怎麼樣?”
高力士輕嘆一聲:“陛下因安祿山叛亂一事,心中依舊難平。只恨上次聽信了右相和楊御史的話,沒選擇相信李翰林。”
陳玄禮也是嘆氣:“如今說這些也沒用了。幾大都護府皆起戰事,各方軍隊無力勤王。也只有先入蜀地站穩腳跟,再作打算了。”
高力士望了望周圍的士兵,輕聲道:“此番行得匆忙,物資準備不足。將士們缺喫少喝難免會有情緒。還請陳將軍好好安撫纔是。等過了此劫,陛下定有重賞的。”
陳玄禮抱拳回道:“高將軍放心,請轉告陛下只管好好歇息。我陳玄禮必護陛下的周全。”
兩人言罷,陳玄禮開始四處巡視將士們的紮營、巡邏情況;而高力士則返回了驛館。
等高力士回到驛館,楊國忠剛好拍完馬屁出來。
“陛下,老奴方纔問過陳將軍了,後方沒有追兵。陛下今夜且安心歇息吧。”來到陪着楊玉環的玄宗身邊,高力士忙將自己獲得的最新情報告訴玄宗。
“安心?如今叛軍已奪半壁江山,長安只怕也已陷落。要我如何安心,咳咳……”玄宗心中不甘的說道。但他畢竟60多歲的身子了,這一急便忍不住咳嗽起來。
一旁的楊玉環忙輕拍他的後背,柔聲安撫道:“三郎莫要生氣。叛軍得勢,無非事起突然。等各處軍士有了防備,玉環相信,我們一定能挺過這一關的。”
玄宗順了幾口氣,握了握楊玉環的柔荑,“娘子你不懂。聽說安祿山軍中有可以開山劈地之物,一般城防根本防不住。朕卻不知到底是何物。若是李翰林在朕身邊,想必他一定知道。”
高力士忙出言寬慰道:“是啊,李翰林才學天下難有出其右者。他在江淮督糧,一定知道安祿山叛亂的事情。以他的忠義與才能,必定會起兵抗擊。說不定不出幾日便會傳來他們大捷的消息呢。”
玄宗知道這只是寬慰的話,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嘆息道:“若是當初信了李翰林,朕何至於今日。”
“誒,右相兢兢業業,處理政務是一把好手。在識人方面看走眼,也不能全怪他。”玄宗雖也暗恨李林甫識人不明,但宰相之位是他任命的,權柄是他授予的,所以也不好站出來打自己的臉。唯有替李林甫說兩句好話。
高力士聽皇帝親自爲李林甫說好話,頓時無言。唯有垂手退到一邊。
玄宗沉默片刻,忽又問道:“對了,右相他們人呢?”
“右相在安排明日行程,派人聯絡前方驛站。”高力士拱手如實答道。
玄宗頷首,想要說什麼,忽然聽見外面似乎有喧譁聲。他正要出口詢問,只聽一個急促的聲音傳來:“陛下,龍武軍譁變,已經將右相斬首。現在正四處搜捕右相家眷。”
“什麼?誰這麼大的膽子,竟敢以下犯上誅殺宰相?”
……………………
等張小敬追上玄宗大部隊時,太陽已經完全落入了地平線以下。
灰暗的天幕下有成片的火堆升起。出逃入蜀的大部隊正駐紮在馬嵬坡。士兵們以建在崖坡上的驛站爲中心,向外散開紮營。
而在最外圍負責值夜戒備的士兵們都是懶懶散散,一副沒力氣的樣子。他們見張小敬等人一身龍武軍裝備,還以爲他們是執行其他任務的小隊。於是連問也沒問一聲就放行了。
皇帝陛下一定就住在驛站中。張小敬望了望周圍的形勢,然後帶着弟兄們直接往驛站方向而去。
驛站外正有一批中級將領圍着一個慈祥老者。老者身旁站着兩名青年,還有一排龍武軍士兵。
“右相。將士們今天每人就分了一個饢。喫不飽飯,將士們實在沒力氣趕路啊。”
“是啊右相,現在將士們已經怨聲載道。再這樣下去只怕不好辦了啊。”
“對呀。好歹給將士們晚上加一餐。明天一早大家才力氣。”
……
走近一些,張小敬聽得清晰。原來這個看着一副慈祥的老者就是權傾朝野,隻手遮天的右相李林甫。
而這些將領正找他索要地下士兵們的口糧。
只不過右相的聲音冷冷,並不像他的面向一般慈祥:“是陳大將軍讓你們來的?”
“這和陳將軍沒關係。”一個將領抱拳答道:“實在是地下士兵餓的不行。雖說此行極爲匆忙,沒帶多少糧草。但也不至於兩天就分兩個饢吧!”
“你是在懷疑本相故意剋扣將士們的口糧咯?”李林甫的聲音帶着陰冷的殺意。
那位將領雖是三大五粗,聽見這話直嚇得連退兩步,“卑職不敢。”
李林甫瞟了瞟幾位將領,然後輕捋髯須,氣定神閒道:“你們替我轉告陳大將軍,陛下知道衆將士辛苦。路過漢中時,自然會給將士們補償。在此之前,誰對本相的安排再說三道四,定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