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若有所思地問道：“但是我們做安保業務，訓練的強度直接關係到我們的業務水平，而業務水平也決定業務量的多少，如果一直不訓練，那業務水平越來越差，業務不是也越來越難做嗎？”
鄭龍淡淡地笑，笑容裏充滿了諷刺的意味：“你說的很對。”
“這麼簡單的道理，誰會不懂呢？問題是現在公司裁員降薪搞得管理層人都走光了，也招不進來人，所以，現在業務和管理方面都是我在負責，業務部如果我不帶頭去抓，沒有半點業務，那底下人就等着餓死。而如果說底下人的專業一塌糊塗，我也拿不出手，談的下來人家也還是會退掉。所以我只能是找一個平衡。”
“而平衡的結果就是我承認我確實不行，這個結果一塌糊塗。”鄭龍說着，神情很平靜，但是林海看的出來他的平靜當中有太多的隱忍和痛苦，“目前公司只能是勉強維持，你在公司裏看到的，都是沒有業務安排，只能是拿基本工資的，要說訓練我也想把他們個個都訓練成精兵強將，但是流淚流汗的結果就是一個月拿着那一兩千，這筆賬是個人都會算。而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以前老兵安保公司那時候的，包括你所見到的劉大龍，也可以說是最忠誠的，我明白他們今天這個樣子，其實心裏頭都有對公司的怨氣，但是這不能怪公司，只能是怪我沒有能力去帶着他們改變這一切吧。”
鄭龍的聲音裏有淡淡的壓抑和悲憤，這已經是他盡力控制後的結果，可以想象他在這樣一個企業裏做的是怎樣的步履維艱和怎樣的煎熬。
而一旁劉大龍他們都看呆了，完全沒有想到一貫對所有人都板着臉話都說不到幾句的鄭龍能夠跟這個年輕人聊這麼久，旁邊一個小夥子有點猶豫：“大龍哥，該不會這個人跟鄭經理一早就認識，是親戚朋友啥的吧？你看他們這樣子，跟認識很多年了一樣。那咱們還能對他下手嗎？”
劉大龍也有點心虛，但是一下子又反應過來：“什麼親戚朋友？沒看見鄭經理那會那反應，明顯根本不認識他。不就是嘴上會說嗎，有什麼不能下手的？天王老子來了到這裏，也得守咱們這的規矩。”
“晚上照幹不誤，把這小子收拾服了，不然以後都別想好過。”
劉大龍說着，隨即吩咐着：“先回去個人去他們宿舍看一看，張小文他們幾個是怎麼一回事。”
林海思索着，一邊說着：“那就不能改變這個情況嗎，不管怎麼樣，訓練這一塊要抓起來，這不光是直接關係到業務水平和我們的業務量，還有也直接影響到我們整體的精神面貌，長期不訓練，大家都是鬆鬆垮垮的，跟那種保安室裏頭坐着的退休回來接着乾的、每天抽菸喝茶看報紙的幾十歲的大老爺有什麼區別？人家老大爺工資更低，根本也不用管最低工資標準，一個月才幾百塊，還不需要考慮各種保險福利。”
鄭龍冷冷地一笑：“你小子懂得不少，事先做過調查的吧？我抓過，我在的時候表演給我看看，我不在的時候就鬆下來該怎麼樣怎麼樣，以前有嚴格的獎懲機制，但是現在的現實情況是獎勵拿不出來錢，懲罰的話還有什麼好罰的？懲罰式訓練？正經訓練都不做，這樣的有誰會接受，還是說專門找人來看着他們做？扣錢？直接能扣到連最低工資標準都達不到甚至於扣到他們倒貼，有用嗎？而且直接可以所有人都走完了。”
“我不是沒下過狠心，做不到的直接滾蛋，但是代價和後果就是一個新人都招不進來，都知道這個公司現在是這樣的，沒有人願意來這樣一個地方浪費青春。所以，最後我也只能學會該裝聾作啞的時候就當自己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就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樣子。”
“你以爲這些問題我不知道？我都知道，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有什麼用呢，知道了做不到，纔是最大的可悲。”鄭龍說着說着也激動起來，冷笑着說道，“怎麼樣，現在聽到我說這些，打退堂鼓也還來得及。”
林海沒有迴應他最後那句話，而是皺起眉頭，放下了筷子，認真地問鄭龍：“鄭叔叔，你既然跟我說這些，分析了這些，既然你都知道，那你平時一定也都下了大力氣去觀察去分析，我不相信你做這一切是因爲閒的沒事幹，你一定是想要去解決問題的，那難道說你願意看着一切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鄭龍看着林海，眼神非常地冷，實際上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對這個年輕人說了這麼多，這些都在他心裏埋藏了很久很久，他甚至都以爲可以一直憋着不會發作，可是遇到這個叫林海的年輕人以後，他卻有一種不吐不快的衝動。
“我說了，知道了做不到纔是最大的可悲。”鄭龍冷冷地說着，“我不怕你或者任何人鄙視我笑話我，我的能力不夠我承認，但是我確實沒有做好，說直接點，我承認我做不到。”
林海繼續認真地看着鄭龍問道：“那如果說我能夠做得到呢？”
“別的不說，我感覺這個公司確實存在非常多的問題，我剛進來，瞭解的不多，就首先從我在部隊裏養成的習慣和基礎，也同樣是這公司必要的基礎，也就是訓練來說，如果說我能夠做到讓他們都能夠按時早起訓練，那怎麼說？”林海很平靜地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