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華想說什麼，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這個數字擺在眼前，要說他不懷疑那是不可能的。
林海繼續說着：“當然，我們審計工作一定要嚴謹，不可能隨便給人扣帽子，也有可能事實的確是如此呢，確實是我們的人員對於文具耗材的用量比較大呢，所以我今天找其他部門的人聊了一下，基本上確定，很多人都是一個月也用不完一支筆。”
“我也實地看了一下他們的辦公場所，特地注意了一下中性筆的數量和用量，差不多可以確定這個說法。並且我還問了一下，他們基本上辦公用品和文具耗材這些，爲了方便，都是部門的文員或者助理去領取，一次性也就是領取個幾十支一百支這樣，總的數量下來，絕對達不到兩萬這個數目。”
“甚至於我還去問了保潔阿姨，打掃衛生倒垃圾的時候，有沒有發現扔掉很多用完的筆，幾個保潔都說從來沒有見過，只是偶爾有幾支，但是絕對不算多，一天也就幾支，要說一個月累積下來兩萬支，那根本就不可能。”
“或者說，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在倉庫裏，可能是一直沒有拿出來用，但是昨天盤點的結果，倉庫裏只有一千支不到。採購日期是在三個月以前。那其他的呢？都哪裏去了？”
“這還只是中性筆這一項，還有白板筆，這個基本上都是在開會的時候才能用上吧？就算是一次會議要用個十支，大大小小的部門一共二十來個，算三十個吧，那也是每三天就得開一次會，才能一個月用掉三千支吧？”
林海指着報告上面的詳細數據跟張明華說着。
“更何況我還特地問了下，從很早開始，會議基本上都是以電腦播放PPT幻燈片爲主了，對於白板筆的使用也並不多，我特地問過會議最多的市場部和銷售部，他們的助理負責領用這些文具，一個月下來也就是用不到十支。那其餘的，跟這個中性筆一樣，就這麼人間蒸發了。”
張明華坐着，眼睛盯着那份報告，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些數字擺在面前，讓他的所謂的抓大放小的理論看起來像一個笑話。他才意識到他的工作做的多麼的粗糙，根本就沒有深入過去研究這些最基本的數據，而是從主觀上先去判斷行政部不可能有太多利用職權謀私的空間和機會。然後就只是看了一下大體的數據，也主要集中在報銷金額這一塊，而且還是參照往年的數據。
可想而知的是，所謂的往年數據本身就是不知道多少水分的，而他還把這些都當做了正常，所有這些，都是審計工作的大忌。
眼前的這個報表，所有的數據都已經說明了，林海堅持的是對的，而且他也沒有想到，林海一個連入門都沒有入門的新人，居然肯動腦子自己去找到這些方法而且真的就一個一個去調查和驗證這些數據，在這麼強大的事實證據面前，任誰也狡辯不了。
這些都是最不起眼最容易被忽略的東西，因爲太日常而且又不值錢，可是林海卻是做到了不放過任何一丁點的疑點。就如同他所說的，一個線頭，去整理之後最終發現一個大線團。
而他對林海的反對和阻撓，還有那些指責，就變成了笑話。
張明華總算是回過神來，看着林海問道：“你的意思是行政部的主管虛開發票，假報金額來從中牟利？”
林海點點頭，“目前看來，只有這個可能。”
“而且確實很多的費用支出都是行政部這邊進行報銷，其他的數目大的容易引人懷疑的大宗物品，他都沒有做任何的手腳，加上採購價格也都屬於很正常的一個合理價格，所以，像他現在這樣，只有金額沒有實際的數量，像是文具用品這些常用的耗材，放在大成集團巨大的開銷支出裏面，的確是不太會引起懷疑和注意的。”
“就拿這個A4紙來說吧，確實因爲電腦辦公的原因，這也是最大的耗材，大家都會以爲，因爲這麼多人，這麼多個部門和項目組，每天都有那麼多的文件需要打印，肯定是需要特別多的紙張消耗，沒有誰會去留意到底是需要多少的A4紙。當然，大家也沒有誰會去關注這種細節的東西也沒有誰去計算過，也就造成了，有的人發現有漏洞可鑽。”
實際上林海心裏頭清楚，造成這樣現象，給行政部主管帶來可乘之機的，不僅僅是因爲日常大家在工作中的疏忽，事不關己便不去注意，更多的是因爲大成集團確實是累積了很多的問題，管理上的混亂，所以行政部主管纔會這樣的膽大妄爲。
也難怪徐雅雯要成立審計部門要推動審計，確實這個集團是該整一整了。
“但是我自己去查了一下打印機的歷史打印記錄，結合對幾個主要部門的調查，實際上來說，我們整個集團一個月下來用掉的打印紙應該是在一千包。結果的數據，張經理你也看到了，大概是因爲打印紙的金額比中性筆這些要大，所以總金額折算出來的數量是反而沒有報那麼高，一個月下來，是報了五千包。”
“我大致的算了一下，因爲這些都是估計，光是通過這樣虛開發票作假報銷，他一個月大概最少可以獲得六萬以上的不正當收入，而且這只是最低的估計，畢竟從盤點和庫存裏只發現這些。”
“也就是說一年下來，他差不多就要撈一百萬左右的好處。”林海總結着，“這應該屬於是嚴重的貪污和職務犯罪了吧？剩下的具體數目，就只能是等警方來調查了。”
張明華呆呆地看着林海，神情說不出的複雜，其實這些他作爲一個有經驗的審計人員是不應該忽視，到頭來反而是讓林海去發現的，可是他的自以爲是，讓他疏忽犯下了這樣的錯誤，險些漏過了這樣嚴重的一個職務犯罪。
林海並沒有留意他的發呆，繼續說着：“我已經請安保部門的人員暫時先對行政部的主管進行了隔離，並且採取了報警措施，剩下的等警察來進行深入調查。”
“因爲這已經不僅僅是收好處和回扣的問題了，這個數目不算小，性質也非常的嚴重，屬於職務犯罪和經濟犯罪，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警方的事情了。”
對於這樣的結果還有林海的處理，張明華還能說什麼呢？他只能是點點頭，有些僵硬地說着：“行，你做的很好，看來是我當初想錯了，太大意以至於差點放過了一條大魚。”
“那接下來還要對行政部門其他的工作再認真梳理一下，既然是開了這個口子，有了貪污作假的情況，難免還會有其他的問題，不能放任這些問題存在。”
張明華確實被林海給了這樣一個教訓，面子上很是過不去，不過他也不是個不分輕重的人，也知道工作上的事情還是要拋開個人的這個情緒，所以還是冷靜下來對林海說着。
警方很快過來，帶走了行政部的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