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選擇用這種迴避式的方法——把糕點扔到垃圾桶裏,把燈關上,讓自己陷入黑暗中。
就像是鴕鳥遇到危險情況,把頭埋起來那樣。
女孩想要用這種方式從而減輕,乃至打消對食物的慾望。
女孩就這樣埋在被單裏頭,焦急着,不停地勸告着自己,以便讓自己的慾望和本能逐漸平靜下來,讓他們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最深處,再一次隱蔽起來。
這種方法似乎是有效的,畢竟,對於女孩來說最艱難的其實只是做出選擇的那一個瞬間。
待到這兩者真正的蟄伏起來的時候,女孩才猛然感受到了悶熱,並且都是已經呼吸不上新鮮空氣的了。
女孩這才小心翼翼的把頭探了出來,但還是緊扯着被單的。
女孩依舊用被單禁錮住了自己的身體,她生怕剛剛發生的一切又會再一次的捲土重來,便一刻也不肯放鬆警惕。
女孩緊閉着眼睛,想讓自己儘快入睡。
在這慢慢長夜裏,除了電風扇的工作聲,其餘的都是很安靜的,女孩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既輕又慢的心跳聲。
她方纔擺脫了自己強而猛烈的慾望和本能,身體早已是疲憊極了的。
但女孩的腦子還是混亂着的,就像是被扭成一股麻花的一樣。女孩的大腦還是很遲緩的,並沒有接受到需要放鬆的信號,他還是出於高度集中狀態之下。
這讓女孩也就忍不住的胡思亂想了起來。
女孩只覺得自己像是幹了一天的苦工,或者是打了一場艱難的戰役一樣,身體是沒了重量,沒了氣力的。渾身輕飄飄的,馬上就會消失似的。
女孩爲了尋求安慰和庇佑,兩臂輕輕圍繞着自己的肩膀。
可女孩只能摸到前後兩塊硌人的骨頭,是女孩的鎖骨和肩胛骨。這兩塊骨頭只是象徵性地架着一點皮肉。
女孩又摸着自己後背上凸起的蝴蝶骨,不禁悵然若失,一下子恍惚起來了。
她開始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自己了,是變成了另一個人了。
這聽起來到像是個怪談。
女孩覺得現在撫摸着自己的人並不是自己,是一個陌生人,或者也是一個不存在的,是一個幻象。
可女孩覺得,或許一切又都是反過來的,其實女孩自己纔是那個空無的人。
女孩的思緒很紊亂,感官很模糊,身體又是飄翩然的,彷彿置在雲端一般。
“現在的我還是我自己嗎?”
“現在的我究竟是變成了什麼模樣了?”
“現在的我的這種樣子還算得上是一個正常人嗎?”
“而從前的我又是什麼模樣的呢?”
“難道我會一直這樣活下去嗎?”
“可我只不過是想變成一個“瘦女孩”,到底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
“難道又是我做錯了嗎?但是又是從哪裏開始錯的呢?”
……
女孩就這樣在心底不停地質問着自己,祈求可以得到她的答案。
其實,這些問題女孩已經在無數個深夜,已是無數次的,不厭其煩的質問過自己了。
可女孩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回覆過自己,告訴自己其相應的答案。
事實上,女孩很早就發現了,也知道了真相,只不過那是女孩心底裏,在最幽暗處裏埋藏着的一個祕密,那是無法坦然的去面對的。
有的時候連女孩自己都會很模糊,都會忘了這個祕密。
其實,女孩一直以來都很想要儘快結束這一切。
女孩已不再想每天每天站到體稱器上去看那些數字了,去成爲體重,數字的捆綁者;也不想無時無刻地去測量食物的重量,去計算他的熱量;更不想每天患得患失,膽戰心驚的生怕自己又會變胖。
女孩一點兒也不想這樣了,一點兒也不想以這種形式生活下去了。
這太痛苦了,太痛苦了……
女孩只想要好好喫飯,喫那些自己想要喫的食物,只想每天快快活活的,不去糾結自己的體重。
女孩更只是想要像一個正常人那樣活着就好。
可女孩知道她是沒有辦法做到的,也是萬萬不能做到的。
女孩是沒有勇氣這麼做的,她知道自己是無法承受這麼做而帶來的後果,那對女孩來說,簡直就是比死還可怕。
其實現在,一切都已經是明瞭的了。
是女孩自己不願意放過自己,她從不給自己放下的機會,自然也就是不能回頭的了。
女孩胡思亂想着,想自己過去是怎樣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又想自己現在是以什麼模樣活下來的,可女孩唯獨就是不敢想自己的未來。
她太害怕了,害怕自己未來依舊是這般活着。
那便也就是沒有未來了。
女孩就這樣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