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丰此時的情緒真的達到了爆發的邊緣。
他年少時，師從少林寺覺遠大師，雖然後面離開少林寺創立武當派，但心中始終都對少林有一絲敬重。
當然，他敬重的並非少林這個門派，而是曾經自己的師長。
可現在，少林寺的一切隨着一場大火都化爲了灰燼
那些曾經美好的、惡劣的的回憶統統歸於虛無，怎麼能讓他不憤怒
昔日寧青安下山期間，就算殺了再多人，他都沒想過要出山制止，因爲寧青安佔理
而這一次，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甚至想出手清理門戶。
“正派師公若想跟弟子聊這個，那弟子也就說說自己的想法。”寧青安聞言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一聲說道：“五師叔爲人夠正派，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張三丰聞言一愣。
“昔日五大派圍堵武當山，若不是有我與您坐鎮，恐怕不單五師叔，連他一家老小都會性命難保”
“這實力爲尊的江湖”寧青安看了張三丰一眼，輕聲道：“雖然我的手段惡劣一點，但至少可以保證追隨我的人好好活着。”
“師公，您呢”寧青安問道。
張三丰聞言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寧青安說道這裏，停頓了一下，然後接着說道：“若是把此時的我，和當初的您位置調換，或許結果不會是這樣。”
“五大派絕對不敢上山，甚至不敢多說一句話。”
“有關大義，我不如您，甚至敬佩您。”
“但弟子不想成爲您。”
寧青安一席話說完，盯着張三丰的眼睛，不閃不避。
張三丰同樣看着他，咬牙道：“歪理”
歪理。
確實是歪理。
但他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所以他不準備再跟寧青安辯論下去，而是準備動手了。
罡風獵獵，場間氣氛一陣緊繃。
“師公，你知不知道天下明教的信徒有多少人”寧青安看着這一幕並未緊張，而是忽然看着張三丰問道：“加上下面的那些軍隊，足有數十萬而我在入主明教時，殺了很多人，現在明教上下，若是沒有我統領，就會崩成一片散沙。”
“這些散沙若是散落在江湖之中，或許會落草爲寇，或許會成爲爲禍一方的軍痞”
“而明教一散，元廷壓力倍減，至少可以再續命百年。”
“在這百年裏，他們會殺掉數以十萬記的平民”
“而這些，都不是江湖門派與您能夠解決的。”
張三丰聞言，眼睛眯了起來，問道：“這麼說，我還動不得你了”
“師公常以天下大義爲己任，若此番真以天下大義而言，的確如此。”寧青安點了點頭，十分平靜的說道：“不得殺我，不得傷我，不得阻我。”
一句話，一個停頓。
讓張三丰聽的眉心狂跳。
明教沒我要散了啊
散掉的明教會成爲遍佈天下的禍害啊
沒了明教元朝要續命百年啊
元朝百年要殺數十萬漢人啊
我暴戾惡劣，但天下無我，不行啊
我的心情差一點，天下就要繼續遭殃啊
“你這是，直接跟我攤牌了”張三丰問道。
“我只是在說一個事實。”寧青安平靜的迴應道。
爲大義。
是選擇少林寺。
還是選擇天下。
“好好我以前真沒看出來，你的野心居然有這麼大”張三丰冷笑一聲，指着寧青安的鼻子說道。
張三丰高高舉掌，凌空架在寧青安天靈上，卻遲遲沒有拍下去。
他面容憤怒，卻因爲方纔寧青安的那番話無法出手
的確，少林滅了。
但一個少林和整個天下比如何
他實在無法出手
“你爲何不還手”張三丰收回手掌，咬牙問道。
他方纔已經決定，若是自己一掌拍過去之時，寧青安開始還手，那自己也能尋個理由勸說自己內心，決意清理門戶。
可寧青安沒動。
那他這一掌，終究無法拍下去。
寧青安平靜的說道：“武當於我有恩，來日我若得了天下，武當便爲國教。”
張三丰沉默片刻，終於像是一隻蒼老的獅王，在另外一頭更加年輕的獅王面前收斂了自己的暴怒，問道：“想表現自己的尊師重道”
“何須表現”寧青安臉色平靜，說道：“我已天下無敵，此時卻依然在聽從師公教誨這還不夠嗎”
張三丰看着寧青安的臉，竟不知道他這句話到底是真還是假。
他是真感念武當恩情，還是有信心即便自己這一掌拍下去，他也能有能力反殺
一場絕巔之戰，終究沒有發生。
張三丰離開了，背影極其落寞的離開明教大營。
他無法認同寧青安的想法，卻同樣無法阻攔對方。
寧青安看着張三丰離開，轉向大營走去：“今晚於此地留宿一夜，明日大軍開拔。”
朱元璋跟了上去，目光狠辣：“教主，張三丰武功高強，此番又對教主如此怕不是以後會成爲我教心腹大患我看教主似乎也對他頗有不滿，不如”
“啪”忽然有人拍了朱元璋的手臂一下。
是張無忌。
“別隨意去猜師兄的想法。”張無忌輕聲道：“師兄最討厭楊修”
朱元璋愣了一下。
就在此時，軍帳外忽然有人再次走了進來。
是宋青書。
“寧寧師兄”宋青書顫顫巍巍的站在寧青安數丈之外恭敬行禮。
此時的寧青安，在宋青書面前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可怕。
沉默。
冷酷。
“有事嗎”寧青安看着宋青書，平靜的問道。
“師公要我把峨眉派的倚天劍帶回去。”宋青書心中不住的打鼓，方纔聽到張三丰安排的這個任務之後，他差點被當場嚇尿了。
從寧青安手裏要東西
我害怕
“是師公要的，不是我要的”宋青書看到寧青安擡頭看了過來，急忙解釋道。
“”寧青安沉默了片刻，忽然擡頭問道：“誰說倚天劍是峨眉派的上面寫它名字了嗎”
宋青書聞言震驚了。
這就算不想給，也不用找這個惡劣的理由吧
但這個問題似乎可以解答啊
“寧師兄，劍鞘上的確刻着峨眉派歷代掌門的名字。”宋青書顫聲道。
寧青安挑了挑眉毛。
他舉起手中的倚天劍，仔細看了一眼。
劍鞘尾部，的確用極其細微的筆畫，刻着峨眉歷代掌門的名字或法號。
郭襄。
風鈴。
滅絕。
場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師兄，還是把劍給我吧”宋青書討好式的說道。
寧青安沉默着看了倚天劍很久，忽然笑着開口道：“峨眉派憑什麼在我的劍上刻上她們的名字”
宋青書聞言瞪大了眼睛，心道人居然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張無忌也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寧青安，心道這個問題居然還能這麼回答。
朱元璋站在一旁，心道教主果然是教主，我不如他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