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丟人了?
好個嘴毒的喜塔臘氏!
那拉氏再無法忍耐,冷冷道:“妹妹自己逛吧,我身體不適,先回去了。”
哼,走着瞧!
說完,那拉氏在宮女的攙扶下匆匆忙忙離開了。
寧韻悄悄比了個v的手勢,笑眯了眼。
一轉頭,瞧見金鈴愕然的臉,寧韻臉一僵,然後撫着胸口,做出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嘆了聲,“唉,那拉姐姐怎的這般毛毛躁躁,讓人瞧見了如何是好?但願沒受傷。”
說罷,繼續逛去了。
金鈴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麼,嚥下了心裏的疑惑,跟了上去。
……
乾清宮,康熙忙完政事,揉了揉痠疼的胳膊,側頭問,“什麼時辰了?”
御前總管魏珠躬身道:“回皇上話,未正三刻了。”
康熙默了默,道:“去御花園走走。”
魏珠應了聲“嗻”,忙吩咐人擡了御輦過來,又問,“皇上可要傳哪位嬪妃伴駕?”
若是以往,康熙必是要叫了宜妃的。
因爲宜妃知情識趣,妙語連珠,永遠不會讓人無趣。
但今日,康熙擺了擺手,道:“罷了,不必了。”
魏珠便未再多言。
康熙出了乾清宮,未乘坐御輦,在前頭徒步走着。
衆太監擡着御輦跟在後頭,明黃色的華蓋遮天蔽日。
西六宮前往御花園的路上已提前有人清了道。
此刻狹長的宮道上,除了皇帝和皇帝身邊伺候的人,空無一人。
四月的風如女子細膩的肌膚,柔和而溫暖。
日光西斜,風漸漸清涼。
御花園裏,樹葉沙沙,不絕於耳,牡丹芍藥漸次而開,牡丹雍容,芍藥清麗,多姿多彩。
康熙看着這花,失了神,忽地嘆了聲,“芍藥又開了,當初她說牡丹雍容,卻獨愛芍藥。”
魏珠瞭然,皇上又想起了孝懿皇后。
孝懿皇后仙逝一年多,皇上仍念念不忘。
魏珠躬身道:“皇上不若去承乾宮看看。”
承乾宮是孝懿皇后生前所住宮殿,離此不遠,如今住着良嬪衛氏。
皇上偶爾想念孝懿皇后了,便會去承乾宮坐坐,此刻他自然如此提議。
康熙沉默片刻,道:“擺駕承乾宮。”
魏珠吩咐不必清道了。
皇上每次去承乾宮都不允許大張旗鼓,這是不願驚擾了孝懿皇后。
即便孝懿皇后已走了快兩年,住在那兒的也早變成了別人。
他示意伺候的人慢着些,靜靜地跟在皇上身後。
此刻,承乾宮外面似是站着兩個人。
魏珠睜大了眼,仔細一看,眉頭一動。
咦?那不是喜塔臘貴人?
康熙擡手,止住了他們出聲的舉動。
魏珠便不吭聲了。
最近這喜塔臘貴人是頻繁入皇上眼前啊。
夕陽西下,寧韻回去的時候正路過承乾宮,便停下腳,捏着下巴打量,搖頭嘆息。
金鈴忍不住問,“主子爲何嘆氣?”
她原不是個多嘴的,但主子這些日子委實太過奇怪了。
是以一瞧見主子這副模樣,她就忍不住了。
寧韻仰頭望着承乾宮華美的宮殿,一陣唏噓,“在想這裏面住的人唄,可惜了的。”
雖說良嬪娘娘不如從前得寵,但畢竟貴爲嬪位,又有親生的八阿哥,在所有宮女眼裏已然是十分幸運了。
寧韻搖頭。
可惜了那樣一個如花似玉的衛氏,如今尚住在先皇后所住過的承乾宮,可見在皇帝心裏還是有些分量的。
誰能料到將來會落得那樣一個下場呢?
辛者庫賤婦。
嘖,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不過,不影響她爭寵。
順治也是大豬蹄子,但於董鄂妃而言也算是個良人了。
康熙固然不好攻克,但也不是沒可能。
寧韻揚起燦爛的笑容。
忽地,寧韻眼前一花,身子一晃,金鈴忙攙扶住她,“主子,您怎麼了?”
耳邊是金鈴緊張慌亂的聲音,英珠扶着額直起身,搖了搖頭,“沒事,我們回去吧。”
又看了眼面前的承乾宮,英珠收回目光,往回走。
金鈴滿目茫然,怎麼主子似乎又變得不一樣了?
“喜塔臘貴人。”一道聲音自後傳來,略尖細。
英珠扭頭看去,臉色一變,忙屈膝行了一禮,“奴才喜塔臘氏參見皇上。”
站在面前的正是康熙和御前總管魏珠。
也不知皇帝何時過來的。
怎會這樣巧?
康熙揹着手站着,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半晌未語。
魏珠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皇帝側後方,也不吭聲。
過了許久,康熙才嗯了聲,看了眼承乾宮,隨口問,“你在此做甚?”
英珠手心裏出了汗,低垂着頭,努力平復緊張的情緒,“奴才剛去御花園走了走,正要回去,路過此地。”
康熙深沉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臉上,只看到光潔的額頭,紅潤的脣,看不到表情。
但她今日的衣裳格外鮮亮,襯得人如御花園裏的牡丹花似的。
“朕方纔瞧你身子不適。”康熙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語氣聽不出是關心還是怎樣。
英珠頭垂得更低,“回皇上,奴才沒大礙,只是一時暈眩。”
康熙沉默片刻,道:“擺駕延禧宮。”
魏珠忙唱和了句“擺駕延禧宮——”,然後康熙不再看她,當先邁步向前走去。
英珠頓了下,然後跟在御輦後慢慢往回走。
不知走了多久,皇帝忽然停了下來。
跟隨的衆太監也停了下來。
英珠也只得停下。
片刻,魏珠走過來,躬身道:“喜塔臘貴人,皇上叫您過去。”
英珠面露驚訝,然後緩步走過去,在皇帝身後停下。
康熙扭頭看她一眼,目光在她臉上略頓片刻,才又繼續走。
英珠只得亦步亦趨跟着。
片刻,康熙道:“朕方纔見你盯着承乾宮看,爲什麼?”
英珠一時不知如何解釋。
曾經的皇上在主子面前是溫和的,好相處的,但主子不在的時候,面對宮女們,皇上總是不苟言笑,看着頗有君威。
是以英珠有時候是有點怕他的。
而這也是她從前認爲皇上待主子特別的原因。
但後來她漸漸明白了,皇上在面對奴才們時都是這副威嚴的模樣,只有在面對自己喜歡的嬪妃,纔會露出幾分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