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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遠回來時,臉色不好,錢串子更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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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成?”牛老太呼的站起身,臉色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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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遠擺擺手,端起媳婦手邊的茶碗喝了一口,“算是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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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串子見姑爺示意他說,忙上前一步道:“縣令說了,人名上了名冊,不好辦,也撤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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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張氏叫了一聲,捂着臉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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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串子急着道:“別哭啊!姑爺把事兒辦成了,就是有點麻煩。人是不能再留在縣裏了,都知道咱的人抓了壯丁,縣令也不好改名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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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戶!”別說沒用的,方明遠直接道:“公主不是改了封地嘛!咱們原是公主的百姓,願意跟公主換封地的就遷戶走,還給發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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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串子嘆氣道:“銀錢就別想要了,遷戶背井離鄉,祠堂祖墳都在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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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說真的,咱這邊就沒個好時候,旱兩年又澇,好容易消停一年,年尾給鬧個雪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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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遠覺得,禮送出去了,人不用去戰場賣命,說啥祠堂,祖墳,要守祖墳還折騰啥,都去當箭靶子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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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明一早我讓串子哥回去一趟,讓族長問問,願意遷走就來衙門領人,把戶籍文書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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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戶,咱遷走,能一家人在一起,走哪都中。”牛老太拍着桌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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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也跟着點頭,只要不上戰場送命,一家子一塊遷戶算個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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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老太問:“俺們都遷走了,你們一家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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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走,我是秀才,到那邊給優待,大哥,二哥,姐夫一家都跟我走。”方明遠認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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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姐夫也贖出來了?”牛老太纔想起沒叮囑兒子,唯一的女婿,也被抓了壯丁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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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遠道:“姐夫家前些年就搬咱們村來了,都在一個名冊上,咱村的人都贖出來了,就是遷戶這事兒,還得問問有沒有人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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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上戰場拼刀子,上城樓上當箭靶子,還有誰能不願意?”牛老太心裏踏實了,兒子,女婿都救回來了,就是心疼那傳家的寶貝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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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使勁兒點頭,跟四弟走才能放心吶!老四是讀書人,心眼多,到哪讀書人都比他們高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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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念一想,又不滿意了,牛老太道:“你走啥?好容易考上秀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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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遠打斷了牛老太的話,解釋道:“你們都走了,我爲啥不走,再說,一家人在一起纔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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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跟吳王打起來了,誰知道誰贏誰輸,總歸有戰亂,這邊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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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封地好啊!長公主是老皇帝的妹妹,太后的親生閨女,這幾個王爺不能帶兵打他姑。娘,你別管,我都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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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老太也不多說了,都走了留下四兒算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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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明兒一早讓人回村,把事兒說明白,別給人撈出來了,再落埋怨。”牛老太張羅着讓兒子先喫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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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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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押壯丁的南監,師爺帶人把方家村的七十三個壯丁帶了出來,安排到衙門後的驛所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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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兒子認識師爺,把身上二錢碎銀子塞了過去,問:“先生,爲啥把俺們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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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爺捏着小鬍子笑着道:“你們村厲害啊!方秀才,豁出去家底,把你們贖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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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沒看出來,你們村裏挺有錢吶!兩千兩銀子,說給就給了,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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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秀才?明遠!兩千兩銀子?”族長兒子方明耀心肝都是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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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爺撇嘴笑了笑:“方明遠啊!我可聽說了,一出手就是兩千兩,看不出來,爲了幾兩銀子在縣裏教學,竟然腰裏趁錢的很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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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遠哪來的錢?”方大哥方明貴覺得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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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爺掃了一圈,他和老爺定下的計謀,抓一趟壯丁得了不少銀錢,朝廷的遷戶令有交代,兩面光還賺銀子,哈哈,妙計,妙計。
“戰場你們是不用去了。可是你們已經登記了名冊,誰也不敢把朝廷的名冊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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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大人幫你們一回,把你們算在朝廷遷戶的名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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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兒一早,願意遷戶的去倉房領二百斤糧食,不願遷戶在這兒等着上城牆垛子當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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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中,哪樣都中,就是你們不遷戶,白瞎了方秀才銀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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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爺說完揹着手,臉上掛着舒心的笑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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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所裏七十三名漢子一晚上沒睡着,二千兩銀,他們兩輩子也賺不回來,明遠兄弟這份恩情,這輩子當牛做馬報答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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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人都認了遷戶,農民樸實,想不到被坑了,一根筋想着兩千銀子不能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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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睡到七點的人,半夜五點就被喊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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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事兒沒有,牛老太的作息習慣,就是到點了要起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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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串子已經駕騾子車去方莊村了,方明遠哼哼唧唧起來,慢吞吞梳洗,不敢用牙刷牙膏,柳枝沾牙粉用,嘴裏澀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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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上早飯,族長和族叔到了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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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驛所,七十三名漢子含淚給方明遠跪下,口中說着最真誠,最發自肺腑的報恩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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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別說沒用咧,董氏把老爺子留下的傳家寶都拿出來了,說了,啥寶貝也沒人命珍貴,你們聽聽,咱不能還不如個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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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把臉上的貓尿擦乾,聽我說,遷戶就不用上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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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跟着遷戶,長公主換的新封地,距離邊關其實挺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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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條政策好,我聽着心動了,除了分給良田,只要開荒,三年不交稅,三年後荒地就是你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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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你們不想遷戶也中,那我就沒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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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二哥,姐夫,你們跟我走,咱有的是力氣。她荒地多,咱使使勁把她荒地包圓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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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貴使勁兒點頭,“我有勁兒幹活,咱多開荒,都是咱家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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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滿堂帶着村裏的外姓人,再次給方明遠磕頭,“俺們都是外姓人,明遠兄弟仁義,救了俺們的性命,俺們這輩子就跟着明遠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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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被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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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說話,別碰瓷啊!我家不管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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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跟着哈哈大笑起來,明遠兄弟說話不是文縐縐的讓人聽不懂了,嘮着有熱乎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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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遠侄兒啊!你已經是秀才老爺了,跟着俺們遷戶幹啥?別因爲俺們跟着受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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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兼里正,方老爺子眼中含淚,在他看來,族裏好不容易出了個秀才,不能遷戶,守着宗祠,守着祖墳光宗耀祖纔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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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遠哼哼道:“啥秀才啊!王爺跟王爺幹仗,就在咱府城邊上開打,都抄傢伙拼命了,還不得腦漿子幹出來?老皇帝管不住,咱能指望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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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從那邊逃來的難民多了,流民作亂,暴民起義啥的,秀才也給你推城牆上守城,死了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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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爺子嚇的哆嗦,伸手要去捂方明遠的嘴,“可不能說皇家的事兒,不能說,別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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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走有個好處,朝廷給發糧食,不愁一路沒飯喫,地裏的麥收了,這一季的稅給免了,咱到了那邊手裏有存糧,一年半載不怕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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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遠把好處說完,揮揮手:“想遷戶都去辦遷戶手續,去倉房領糧食,我跟縣令說好了,縣裏給兩臺毛驢車,咱村裏白得兩頭驢車,路上更省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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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兩銀子,兩頭驢車才幾個錢。”張三旺心疼的捂着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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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遠小聲道:“你們知道啥呀!咱們這是掉坑裏了,縣令黑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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贖人要銀子,拿了銀子不讓你回家,給你按遷戶,左右他都能有政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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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給遷戶百姓發糧食,銀錢,現在咱讓人抓來了,願意遷戶也拿不到朝廷發的二兩銀了,黑心,太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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