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長老擔心,一旦他死了,她連個去處都沒有。
以往原主之所以能偷到雞腿,能在犯錯之後躲進二長老院子,一次次躲過掌門師父的訓斥,養成無法無天的性子。
很大程度是,是因爲二長老的縱容。
那個固執偏激還喜歡教訓原主的老頭兒,其實沒有人比他更在乎原主的死活。
他時常說:“子兮,你怎麼這麼討人厭呢?”
“雲客派就沒有不嫌棄你知道嗎?”
“你無法修煉真氣,就甘心當個廢物了嗎?”
“我要是有一天走了,你還上哪兒去偷喫雞腿?”
……
“子兮,你不要什麼都跟莫湘湘那丫頭比,就算是你什麼都做得比她出色,你也成不了莫湘湘。”
在原主眼裏,這些話就成了鞭策她更恨莫湘湘的動力。
直到很多年後,原主衆叛親離,二長老是唯一一個沒有在她落魄時候打壓她的人。
那時他紅着眼眶這樣說:“子兮,看吧,我就說你這麼不招人喜歡,長大了肯定會招報應的。”
“我只是沒有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你爲什麼要對莫湘湘下手呢?她可從未害過你啊。”
原主不甘心極了。
在她眼中,二長老是她唯一的倚靠,而他也向着莫湘湘。
“她把我什麼都奪走!憑什麼所有人都喜歡她,憑什麼所有人都向着她?”
“我做錯了什麼?憑什麼大家都相信她不相信我?”
“我當年明明什麼都沒有做!憑什麼大家都唾棄我,既然我受了這樣的名聲,那我也要毀了莫湘湘!”
二長老沉默了,俯身將原主擁入懷中,長輩似的安撫着:
“是我的錯,當年,我該爲你說句話的。”
他不愛惹事,生怕任何事情牽連到自己。
當初她求到自己跟前的時候,他該爲她出頭的,但是他懦弱了,而現在,什麼都改變不了了。
原主錯愕:“你是信我的?”
“你是我養大的,我怎麼可能不信你?”
他沒有想到她會偏執到走上歪路。
“子兮,如果有下輩子,就做個討人喜歡的人吧。”
那樣,他就不用爲她的未來操心了。
江子兮回神,淚光模糊的雙眼,恍恍惚惚看到了原主死時二長老慈愛不捨的眼神。
原來是這樣。
她之前只看到了對莫湘湘的恨意,過於在意男女主的存在,所以直接忽略了這些。
她以爲,不重要的,卻恰恰是原主最在乎的。
難怪她看到二長老時,心裏會有莫名的信任。
江子兮咬牙,竭力想要平復自己心口的痛楚,卻怎麼都平復不了。
那痛苦,像是能震動靈魂一般。
“到底是怎麼回事?”江子兮落淚不止,問道,“王上,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妖王想要替她擦拭淚水,卻被江子兮躲開了。
她怨他。
妖王手微微收緊,說出了原委。
原來那日大戰,她逃走之後,二長老便闖進地牢,救下了衛蒼等人,剛要離開,卻見莫湘湘衝了進來。
“莫湘湘,人我已經救下了,快走!”
莫湘湘卻不願離開,她瞪着牢獄裏面,眼底滿是恨意。
說罷,不顧二長老勸阻,衝進了地牢裏面的禁制。
爲了保護莫湘湘,無奈之下,二長老只得跟着進了禁制,來到地牢更深處的水牢裏面。
那裏,鎖着妖族三長老。
莫湘湘知道,現在是她殺他最好的時機。
她一定要爲自己受過的恥辱復仇!
付出任何代價也無所謂!
可就在莫湘湘即將殺死妖族三長老的時候,妖王恰好出現,將莫湘湘打了個半死。
爲了護莫湘湘離開,二長老以命相抵。
“快走!”
之後,二長老被妖王用妖火所燒,別說屍骨了,連堆骨灰都沒有留下。
江子兮心口抽搐,傷心得欲昏厥過去。
這還是她第一次受原主影響如此之大,險些找不回她自己的人格了。
好在這身體是她在用,所以再怎麼痛苦,她也還能勉強清醒着。
“子兮,你或許以爲我是在給自己開脫,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並非有意殺他,當時事出突然,我也是無奈之舉。”
妖王上前想要靠近江子兮,卻見對方毫不猶豫的後退了半步。
“別過來,否則我會殺了你!”
這話出口,連江子兮自己都愣住了。
殺妖王?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頂天了是她死,而妖王傷及皮毛。
江子兮十分擔心妖王會一巴掌拍死她,好在喜歡這兩個字不是白來的,妖王雖然眼底戾氣橫生,但她卻感覺不到裏面的殺氣。
他不會殺她,這一點她很肯定。
至少在他不喜歡她之前,他不會殺她。
江子兮蹲下,靜靜的消化情緒。
下方一衆妖人,上方一衆巫山派道人,都按兵不動,而中間,蹲着一個江子兮。
畫風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江子兮想着,只要她消化了原主的情緒,自己佔據主人格,就可以暫時將眼前的危險糊弄過去。
就在這時,莫湘湘終於緩了過來,撐着劍柄艱難起身:
“小師妹,二長老死前,讓我給你帶些話。”
江子兮咬牙,忍住體內再次席捲來的磅礴恨意和傷心,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舌頭,擡頭問道:“什麼話?”
姐妹,別說了,我還想活啊。
莫湘湘當然看不見她眼底的祈求,一字一頓的說出了二長老的遺言。
當時二長老見妖王出,自知活不了了,於是在護莫湘湘離開之時,絕望滄桑的說了這樣一番話。
“替我告訴子兮,我沒有想要拋棄她,誠然,知曉她會成爲妖后,我是起了退縮的心思。”
“我這個人怕死,惜命,遇到事情就往後退,但這一次,我其實不想退了。”
“我這條老命,也活不了多久,爲了她拼一把,也無礙。”
“只是我沒有想到,居然連親口對她說出這些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告訴子兮,她很好,什麼都不用做,也會有人喜歡她。”
“我以前說她那些不好的話,都是騙她的。”
“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心疼,最在乎的人就是她了。”
此話一出,江子兮所有的理智堤潰蟻穴,她捂住胸口,嗚咽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