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小柒同詹無恆進入洞房的時候,江子兮遠遠的瞧見了司徒昭兒,她雖淚眼朦朧,卻帶着無限的祝福,一炷香之後,她便轉身離開了。
江子兮思索一番,最終沒有上前叫住司徒昭兒。
三個人之間的感情,總會有一個人受到傷害,司徒昭兒選擇了成全李小柒和詹無恆,她也不便再過多糾纏。
就這樣相忘於江湖,其實勝過一直痛苦的思戀着。
詹銜葉握住了江子兮的手,笑得溫柔:“娘子的手爲何如此的冰涼?”
江子兮回過神,乖巧一笑:“風大,有些冷。”
她突然腦子裏面一片暈眩,一時身子有些麻木,撐不住的癱在了椅子上,臉頰肉眼可見的慘白了起來。
詹銜葉擁住江子兮,恰好沒有看見她的反常,只是自顧自的說着:“如今無恆長大了,這魔教也可以交給他了,日後,爲夫就帶你浪跡天涯可好?”
江子兮感覺喉嚨涌起一股血腥味道,不由得一怔,硬生生的咬牙讓自己清醒過來,輕輕的回了一個字:“好。”
詹銜葉越發的溫柔,低頭寵溺的摸了摸江子兮的臉頰,原本的笑意瞬間僵住,他手上觸感一片冰涼,江子兮的身子涼得宛如一具屍體。
他瞬間手足無措了起來:“娘子,你的臉爲何如此冰涼?”
江子兮強撐着起身,笑着搖頭:“大抵是因爲風越發的大了,夫君,你揹我回屋可好?”
詹銜葉手腳一片冰涼,思緒也亂成一團,四周一片喧鬧,他卻像耳聾了一般,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有些顫微的扶起江子兮,依照了江子兮的話,背了起來。
就在詹銜葉看不見的一瞬間,江子兮口吐鮮血,染紅了他和她的衣衫。
今日是大喜之日,所以江子兮一身桃紅衣裳,鮮血染上的時候,就像是一團綻開的桃花,美不勝收。
詹銜葉感覺到背脊上的冰涼:“娘子,你可是哭了?”
他以爲江子兮是因爲大喜之日所以哭了。
江子兮意識逐漸消失:“是……是啊,哭……哭了……”
濃烈的血腥味傳入詹銜葉的鼻息,他身子一僵,卻沒有回頭,只是靜靜的走着,走着……
他不敢回頭。
神醫曾經說過,江子兮能醒來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但也只能說是迴光返照,她到底能活多久,那都是看造化。
她若再發病,就是華佗在世,也無力迴天了。
“娘子,你看今晚月色真美。”詹銜葉哽咽的說道。
江子兮睜不開眼睛,無力的說道:“是啊,真美。”
詹銜葉強忍住淚水:“娘子,你是不是困了……”
江子兮虛弱的應了一聲:“嗯。”
詹銜葉死死的咬住牙,想說什麼,嗓子卻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心像鐵錐在生硬的戳着,疼得他發出低沉的哭音。
“夫君……你聽我說……噗……”江子兮狠狠的吐了口血,血順着詹銜葉的脖子滴到指尖,他擡起手,入目皆是血色。
詹銜葉終於停下了步子,不敢繼續走了。
他想放下江子兮,卻被江子兮制止了:“夫君,就這樣……就這樣揹着我……揹着我走吧……”
詹銜葉淚如泉涌:“好……”
“待……待我死後,你便帶着我……帶着我離開這裏,不要……不要讓兒子知道我……我死了……讓他和小柒好好的生活……”江子兮一字一句的說道。
“謝……謝謝你……”
說罷這句話,江子兮徹底閉上了眼睛,再無意識,手無力的垂下。
詹銜葉感覺到這一變化,泣不成聲,額頭因過度傷心而青筋暴起,他無力的跪倒在地,低下頭啜泣。
他的心迎着月光,卻成了一片死海。
……
詹銜葉信守承諾,當晚便留下書信,揹着江子兮的屍體離開了魔教。
自他走後,詹無恆在魔教種了無數棵桃樹。
“夫君?”李小柒從裏屋走出,挺着大肚子,臉上堆起了笑容,“夫君,你這是在做什麼?”
詹無恆擡頭凝視着滿樹的桃花,眼中沒有了小時候的戾氣,笑容爽朗:“孃親最愛喫桃子了,不知道今年桃子熟了之後,孃親會不會回來。”
聽到這話,李小柒眼眶一紅,強忍着悲傷說道:“會吧,會回來的。”
風吹過,吹起一樹的桃花,落在了遠處的女子身上。
這個女子便是曲嫣然,自從來了魔教之後,日日登山日日下山,身子竟開始消瘦了,漸漸的成了一個較爲豐腴的嫵媚女子。
她緩緩一笑:“小柒夫人,你懷着孕怎麼出來了,我扶你回屋吧。”
李小柒聽到夫人二字,淚眼朦朧。
許久以前,她也喚江子兮夫人。
詹無恆見李小柒哭了,伸手抹去她的淚珠:“娘子怎麼哭了?”
李小柒破涕爲笑:“風大吹的,不礙事。”
詹無恆笑:“自打懷上孩子之後,你就越發的愛哭了。”
詹無恆邊說着,便扶着李小柒進了屋,只留下背影給了曲嫣然。
曲嫣然笑,伸手接住一頁花瓣,藏於袖中。
若是當年那個接她出火坑的女子還活着,那該多好。
……
“修竹!你等等我!”江旭意叫到。
江修竹一直想去遊山玩水,他不許,卻不想江修竹脾氣大了,竟自己一個人離家出走,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他不得不揹着包袱離開青山派,尋了江修竹整整一個月,最後纔在嵩山的山頂尋到他,那時江修竹一臉清冷,目光幽然的望着遠處,見他來了,卻當做沒有看見他,不吭一聲的自顧自走了。
“喂,你個臭小子,等等我!”江旭意怒了,這小子對他竟一絲愧疚都沒有。
自打跟江子兮相處幾個月之後,江修竹頭髮已經不再是白白的一片,而變黑了,走路帶風,儼然一個翩翩少年。
他聲音冷淡:“掌門還是早些回去好,若是被弟子們發現,青山派怕是又要亂了。”
江旭意嘿嘿一笑,伸手拉住了江修竹的手:“我把掌門之位傳給俞藏書了我纔出來的,我都老了,總不能老佔着掌門之位吧。”
江修竹微愣,垂頭眸光深沉的看着江旭意的手,手心傳來的溫度叫他一陣恍神,他竟不想鬆開。
不一會兒,他回過神,狠狠的甩開了江旭意的手。
“大庭廣衆之下,成何體統?”他紅着臉罵道。
江旭意笑得猥瑣:“嘿嘿嘿,我們一同患難,一同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你還怕了我不成?”
說罷,他又伸手拉住江修竹的手。
這一次,江修竹沒有再甩開,而是勾起淡淡的笑,同江旭意一起,迎着烈日和颶風一步一步的走向遠方。
帶着他們那不被世俗所接受的愛意,浪跡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