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
那日他將她關進地牢的時候，她身上分明是沒什麼傷的。
那些血……分明也都是宮女小蓮身上的血啊……
他不過是想給她一個教訓罷了，想讓她不要再無法無天下去了，最後怎麼會搞成這個模樣？
他愣怔了許久，之後，他才急匆匆的抱着江子兮回到了菡萏院：
“快，去喚太醫過來！”
他則坐在牀頭，有些擔憂的看着江子兮。
太醫聽到傳喚，很快便趕來了菡萏院。
“子兮她到底怎麼樣了？到底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心底的害怕和愧疚險些佔據了他整個內心。
太醫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回……回皇上的話，公主是因爲失血過多，加上寒氣沁體，身子太過虛弱纔會暈了過去。”
“待老臣爲公主施以鍼灸，再開幾服補身子的藥，很快應該便能甦醒過來。”
皇上顫抖着手摸了摸江子兮微微蹙起的眉頭：“應該？”
太醫死死的匍匐在地上：
“公主前些日子本就失血過多，還沒有養回來，這一次又失了大量的血，她身子太過於虛弱……”
“所以老臣也無法推斷公主到底何時能醒，但昏睡個一兩日，也應當會醒過來……”
皇上眼眸凌厲：“你說什麼？你這個庸醫！來人！”
“屬下在！”
皇上：“將這個庸醫拖出去砍了。”
太醫：“皇上，饒了老臣吧……皇上……”
太醫有了一定的年歲，聲音嘶吼出來，帶着一股十分蒼老的感覺。
就在這幾聲嘶吼，叫皇上愣了一下。
他恍惚間又看到那日江子兮跪倒在他面前，撐着瘦弱的身子，卻十分堅定的說，她要承擔那一切。
其實他沒有告訴她，那個時候，她的仁心耀眼得如同天上的太陽一般。
他的妹妹……真的是懂事了。
“罷了，放了他。”皇上突然說道。
若是他殺了太醫，待她醒過來來了之後，怕是又要指責他濫殺無辜，禍亂江山吧。
這個丫頭，平日裏看起來呆呆傻傻的，卻不想，看事情卻看得如此的通透。
是啊，她說得沒錯，他就是個無能的皇帝。
不但無能，還總愛爲自己推脫責任。
真是……羞愧得很吶。
太醫突然被放開，微微一愣，隨即老淚縱橫的撲到在地上：
“多謝皇上不殺之恩……多謝皇上不殺之恩……”
皇上：“都下去吧。”
“是。”
皇上手撫上江子兮的臉龐，她的臉很小，還不如他的一個巴掌大，手撫在她臉上，只覺得碰到滿手的骨頭。
她當真瘦得厲害。
本就瘦小的脖子，此時傷痕累累，雖然傷口都已經包紮好了，可還是能隱隱約約的看到她嚐嚐的疤痕。
只要一想到她是渾身是血的躺在地牢的情景，他便痛心得連話都說不出。
子兮……
若是，若是他能早些去地牢看她一眼，也不至於叫她落到如今的地步。
可他沒有。
這麼多天，他竟一眼都沒有去瞧過她。
他也沒有多生她的氣，只是覺得愧對蕪雅，想給蕪雅一個交代罷了。
關了她這麼多日，交代也算是有了。
所以他是在等她求饒，服軟，給他一個臺階下。
可他左等右等，也不曾有人上來報江子兮在牢中哭鬧。
他沒有想到她會那麼乖。
不但不吵不鬧，甚至安靜得不像話。
安靜得，如同一個木偶一般。
原來不是她安靜……
是她的身子，已經虛弱得根本鬧騰不起來了。
……
晚上，太監來報，說蕪雅醒了。
皇上便立刻去了牡丹閣，再沒有看江子兮一眼。
蕪雅果然已經醒了過來。
她半躺在牀上，精緻的面容帶着一絲憔悴，楚楚可憐，叫人憐惜。
“蕪雅……”皇上輕聲叫到。
其實他是有些爲難的。
一邊是他心愛之人，一邊是他的親妹妹，不論護着誰去傷害另外一個，他都不忍心。
宮女正在給蕪雅喂藥，蕪雅卻不願喝，將藥推到一邊，別過了頭：
“我聽說皇上你已經將江子兮給放了出來？”
皇上嘆了口氣：“蕪雅，子兮她暈倒了，到現在都還沒有醒過來。”
“朕……朕不能看着她就那樣躺在地牢中。”
蕪雅冷笑：“是麼？也是，你妹妹可是公主，身份尊貴的公主，自然是比我這種賤命要來得金貴得多。”
“即便我險些被她殺了，你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不是？”
皇上上前，想擁住蕪雅，去被蕪雅給躲了過去：
“你別碰我！我現在看你一次我都覺得噁心！”
皇上：“蕪雅，你當真如此恨朕？”
蕪雅紅了眼眶：“是啊，我是恨你！這世上我最恨的人便是你！”
“若不是你，我現在還是晉木國的皇后！跟我心愛的人在一起，而不是被困在你魏剎國！成爲一個人人厭惡的妖妃！”
“這一切都是因爲你啊！是你遭的孽，我纔會落到這個地步，還險些被你妹妹殺了，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皇上苦笑：“是啊，你是該恨朕的。”
“這一切，都是朕犯下的過錯……”
“是朕……不該愛上你的……”
蕪雅微頓，卻依舊惡狠狠的說道：
“被你愛上，真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噁心的話！”
皇上瞳孔微縮，張了張嘴，卻許久才說出聲音：
“你真的覺得，被朕喜歡……很噁心？”
蕪雅：“是啊！很噁心！十分噁心！噁心得我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你是不是覺得，就因爲你是皇上，所以被你喜歡我就應該很開心？”
“你錯了！這都是你自以爲是！”
“你所謂的愛，對我來說，都是負擔！全部都是負擔！”
“我一點也不喜歡，一點也不稀罕！”
皇上臉上的肌肉都有些顫抖：“蕪雅……”
“朕從來沒有如此想過……”
“朕在你面前，從來沒有覺得帝王的身份有多高貴。”
就因爲他這個身份，所以羣臣對蕪雅沒有一絲善意。
有時候他多希望，自己是個普通百姓，那樣，他就算是喜歡蕪雅，也無需揹負這麼多的東西。
若是江子兮在此，聽到這些話，她必定會翻一個白眼。
要知道，若皇上不是皇上，只是一個普通百姓。
那他別說想牽一下蕪雅的手了，就是想靠近蕪雅，都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