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江子兮心軟，他心中不但存留感激，甚至覺得江子兮蠢，蠢得無可救藥。
生死存亡至極，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像江子兮這種人，不配活下去！
也不配成爲殺手陪在公子身邊！
他這樣想着，再次執起長槍直奔江子兮而去。
那場廝殺，江子兮不記得她是怎麼走到最後的。
她只知道滿目都是血，耳朵裏全是嘶吼痛呼聲，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斷胳膊短腿隨處可見。
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很疲憊。
疲憊到連手上的鞭子都要拿不住了。
“子兮，夠了。”這是費古第二次厲聲說道。
山洞裏所有人此時都在竭力的避開江子兮，生怕被她纏着打上。
廝殺已經結束了，可她殺紅了眼，根本停不下來，見人就砍。
怎麼能不讓人心驚，不讓人害怕？
她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呢？
大抵是從王來娣死的那一刻吧。
王來娣爲她擋了一刀，倒在地上嚥氣之後，她就瘋了。
趙百川抱住血堆裏面的江子兮：“夠了，已經沒事了，沒事了。”
“子兮，你不要怕，我在這裏，乖，放下鞭子，我們回家。”
他的話並沒有勸住江子兮，反而讓江子兮愈發瘋狂，扭頭直接給了他一鞭子。
原本就已經傷痕累累的身體，此時更是看不見一寸好的皮膚。
他還想上前勸說幾句，只見費古飛到江子兮的身旁，狠狠的點了一個穴位，江子兮眼睛最後一絲光亮消失，直直的倒了下去。
趙百川急忙上前接住江子兮：“師傅，她沒事吧……”
費古搖頭：“沒事，把她帶回去吧。”
活下來的十幾個人，愣怔了一下，腦袋嗡嗡直響，許久才平復下來，都不可思議的看着費古。
他們……能離開這裏了？
這樣的日子，終於可以結束了？
這麼久以來的壓迫和無助在此時悉數爆發，他們大多數人都崩潰大哭，倒在地上許久都不願起來。
費古也沒有管他們，只淡淡的瞥了一眼江子兮，便走了出去。
江子兮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一早了。
她習慣的摸了摸身旁的稻草，卻沒有摸到熟悉的人，手立馬僵在了半途。
她險些忘記了，王來娣已經死了。
那個嘰嘰喳喳的女孩，已經死了。
爲了救她而死的。
她死的時候，她連停下來看她一眼的瞬間都沒有。
一旦分心，她也得死。
她耳朵裏面只殘留着王來娣虛弱的聲音：
“子兮……我死後……也要香噴噴的……香噴噴的去……去地獄……”
她覺得自己髒，不僅僅是因爲身上髒，更是覺得心裏頭也髒。
那年土匪燒殺搶奪的時候，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的放過了她們，而是將她們擄上了山。
那些日子，是年幼的王來娣和王招娣最爲痛苦的日子。
兩人也並沒有逃出來，只是寨子裏的人覺得兩人喫得太多，於是將她們賣到了此處。
那些所謂的豪情壯志，只是編出來騙江子兮的。
所以王來娣纔會對香氣那麼癡迷，至少聞起來，是乾淨的。
王招娣看着被窩下面一顫一顫的江子兮，紅了眼眶，有一搭沒一搭的拍打在江子兮的身上，安撫的說道：
至少……解脫了。
江子兮很快平息了下來，掀開被子，將鞭子一寸一寸的整理好，帶在了身上。
王來娣見江子兮如此防備，不由得笑着說道：
“師傅說，今日帶我們下山，日後都不用回來這裏了。”
“從今天開始，我們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這是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如此安心的笑。
江子兮低頭看了一眼滿是血口的衣裳：“新的生活？”
“招娣，你以爲從這裏走出去，會是你想象中那麼簡單的嗎？”
聽到江子兮這句話，其餘人立馬豎起了耳朵。
王來娣一臉錯愕：“子兮，你什麼意思？”
江子兮撕下破爛的衣裳，將傷口大致包紮了一下，見稍微止住了大的傷口之後，才擡頭看向王來娣：
“要想從這裏走出去，必須得打敗山中所有的人。”
衆人都不可思議的看向江子兮：“你瘋了！”
她確實是瘋了。
昨天就已經瘋了，所以她的話……應該不怎麼可信的吧。
衆人都懷着這樣一個心思。
因爲要打敗這裏所有人，談何容易？
所以他們寧願相信江子兮瘋了。
江子兮起身，深吸了一口氣才，走到洞口，這纔回頭說道：
“如果想活下去，我們只能合作一起衝出去。”
他們想反駁江子兮的話，想說這些都是假的，是江子兮編出來的，
但是看到江子兮那雙平靜異常的眸子，衆人這才意識到，她並沒有瘋。
她剛剛說的，或許都是真的。
許久之後，角落裏面的一個男子才悠悠的說道：
“你要如何合作？”
他叫許攸，就是之前說他若不死，必定殺了壯漢們的人。
受過那麼多酷刑，卻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絕對是個不容小覷的角色。
在原文中，他也確實是活到最後的其中一個。
衆人在走出山洞之前，其實並沒有相信江子兮的話。
但在看到洞門口準備已久的壯漢的時候，也由不得他們不信了。
這一場廝殺，比昨日的還要艱辛。
壯漢的們的武功並不高，但勝在多。
所以他們不是武功不高，而是太累了。
僅僅是拿起武器對抗，都已經讓整雙手有麻木的感覺了。
到最後，只是機械的打鬥。
“堅持下去！不能功虧一簣！”
江子兮的話讓衆人再次提起了力氣，就那樣從早上一直廝殺到傍晚，衆人才來到山腳。
彼時，費力正坐在山腳等他們。
見他們一人不少的走了下來，費力有些驚訝也有些高興：
“沒想到你們能走到這一步。”
許攸用大刀撐着自己痠軟的身子：“所以現在，可以帶我們離開了嗎？”
費古笑：“不可以哦，你們還有一個對手。”
“誰？”
費古枯瘦的手指了指自己：“我。”
之前江子兮說過，要打敗這山裏所有人。
自然也包括費古。
衆人睜大了眸子，不願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