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翰墨的別墅離江家並不是很遠，走路半個小時就到了，江子兮並沒有打車，而是踩着小白鞋緩慢的走着。
被困了太久，看着四周的高樓大廈，呼吸到帶有汽車尾氣的複雜空氣時，江子兮有些莫名的舒心。
她腳腕上有傷，雖然已經上過藥好得差不多了，但走起路來還是疼。
她輕輕的扶着道路邊的鐵欄杆，河風吹在她臉上，舒適異常。
“噗通！”一隻鞋子落入水中。
江子兮擡眸，原來是前面的鐵欄杆上坐着一個穿着藍白校服的小女孩，她那白色有些破舊的網鞋掉進了河中。
小女孩低着腦袋，長髮順着她的臉頰垂了下來，看不到臉，她寬大的校服褲子被風灌着風，似乎下一秒鐘她就會被風給吹到大河裏。
江子兮眉頭微皺，這小姑娘不會是要跳河吧？
她環視一週，街邊的人很多，但所有人臉上都是掛着一幅疲憊奔走的神態，根本沒有閒情逸致關心小姑娘到底是不是要跳河。
再說了，現在的孩子一個比一個膽子大，指不定她只是逃課來吹吹風呢？
江子兮想了想，從欄杆上收回手，準備從小女孩身邊饒過去，可就在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江子兮聽到了她的嗚咽聲。
聲音很隱忍，彰顯着她的痛苦。
江子兮有些意外的回頭，透過小女孩的頭髮，看到了她的側臉。
淚流滿面這個詞，用在她身上無比貼切。
江子兮想了想，從裙子裏的小兜裏掏出一張紙巾，從小女孩的長髮下伸進去遞給了她。
“這是……給我的？”小女孩停止了嗚咽，震驚的說道，她並沒有擡起頭，也沒有接過紙巾。
小女孩的聲音很小，怯怯的，十分防備。
江子兮趕着回家報平安，於是將紙巾塞到小女孩的手中，寬慰的說道：
“很多痛苦都是一時的，熬過這個時間就好了。”
說罷，她正準備離開，卻被小女孩拉住了手。
小女孩怯生生的擡起頭，露出她那張哭得喘不上氣的臉，怯懦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江子兮，她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
看到小女孩的那張臉，江子兮瞬間什麼都明白過來了。
小女孩大約十六歲左右，生得……很醜。
是那種很詭異的醜。
眼睛很大，朝前凸出，嘴脣很厚，齙牙外露，臉向下凹着，皮膚黝黑，頭髮雖然濃厚，但很粗糙。
怎麼說呢，歷史書上元謀人的畫像跟她的臉有很多重合的地方。
以小女孩如花的年紀長成這個樣子，江子兮並不難想象她所經歷的痛苦。
小女孩已經做好被江子兮嫌棄的準備了，她身子顫抖了一下，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流，一秒鐘之後，她收回了手：
“對不起……”
江子兮輕輕一笑：
“今天星期三，你不用上學嗎？”
小女孩一頓，她死死的盯着江子兮的眼睛，見她眼睛裏沒有任何嘲諷和厭惡，心慢慢的安定了下來。
她不敢再看江子兮，復而低下頭，大顆大顆的淚水落在她的手臂上：
“我不想去學校……這輩子都不想去學校了……”
如果小女孩現在跳下去，絕對屍骨無存。
小女孩哭得小身板有些抽搐，許久之後才平息下來，她轉頭看向江子兮，腫起來的眼睛讓她的臉看起來更加滲人。
她並沒有回答江子兮的話，而是自顧自的說道：
“姐姐，是不是隻要死了，就可以不那麼痛苦了？”
江子兮還沒有回答，小女孩又接着自己的話悵然的往下說道，有些嘲諷也有些羨慕：
“不過像姐姐這樣生下來就好看的人，怎麼可能知道什麼是痛苦呢？”
說罷，小女孩快速的鬆開手，閉上眼睛，跳了下去。
江子兮眼疾手快的伸手把她拉了回來。
她將小女孩拖回走道上，手腕因爲使勁牽扯到傷口有些疼痛，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在做什麼你知道嗎？”
小女孩麻木的臉上除了淚水並沒有任何情緒，她看了江子兮一眼，如同嬰兒一般蜷縮着身子哭了起來。
跟之前的隱忍哭聲不一樣，這一次，她哭得很大聲，撕心裂肺。
周圍趕路的人停下了腳步，似乎覺得小女孩哭得很有意思，於是開始拿出手機拍攝。
看到小女孩長得這麼醜，衆人都露出又厭惡又嘲諷的模樣，小女孩側過身子背對着衆人，哽咽了幾聲，卻不敢再哭了。
“嘖嘖嘖，這臭娘們剛剛好像想跳河，哈哈哈哈，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長得這麼醜的人，跟個原始人一樣。”
“原始人？你不要噁心原始人了好嗎？她哪裏有原始人好看，哈哈哈哈，我要發帖子！讓大家都看看什麼叫做醜人多作怪。”
“你不是說她要跳河嗎？怎麼又不跳了？老子要開直播，直播她跳河，肯定有很多人看，哈哈哈，老子要火了！”
“你瘋了嗎？你有沒有良心啊，人家要跳河你居然還開直播？”
“老子不是開玩笑的嗎？再說了，她長得這麼醜，死就死了，有什麼干係嘛。”
“說起來，這世上怎麼會有她這麼醜的人？這麼醜怎麼還敢活着啊？不過她旁邊那穿白裙子的女生長得好看誒！”
“嘿嘿嘿，我也覺得，剛剛就是她救了那醜女孩吧，好像還傷着手腕了，啊！真是個天使啊！”
“老子要上去要她的微信，你們誰都不要攔着我！”
“……”
圍着的人越來越多，話語也越來越不堪，江子兮揉了揉手腕，擡眸冷冷的看了一眼正在拍攝的人：
“拍夠了麼？”
衆人都是一愣，想不到這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姑娘竟如此有氣勢。
正在拍攝的男子尷尬的收回手機，對上江子兮漂亮的臉蛋，他咳了幾聲：“夠……夠了……”
“既然拍夠了，可以滾了麼？”
江子兮聽到那些話有些動怒，語氣並不好，但那男子卻羞紅了臉蛋，無措的點了點頭，然後跑開了：
“啊！美女跟我說話了！美女跟我說話了！”
衆人鬨笑了起來，歡快異常。
而那蜷縮着的小女孩臉上的求死之心卻愈發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