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知道江子兮不好對付，立馬上前兩步，彎着腰討好的說道：
“瞧姑娘這話說的，倒像是我在擠兌姑娘了，別說姑娘現在是少爺跟前的紅人，就是姑娘還在我這屋，我也得對姑娘好啊，說什麼罰不罰的……”
江子兮看了一眼跪在牆角被打得哭紅了眼的思怡，卻並沒有跟她說話，而是在一旁尋了個木椅，緩緩的坐下。
她指尖若有若無的在大腿旁輕輕的點着，話語輕柔得不行：
“先前我在嬤嬤屋裏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我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的，嬤嬤不必再提。”
周嬤嬤面上笑容僵了一僵。
江子兮這是要撕破臉皮，連裝都不願跟她裝一下了？
嘖，也難怪，以江子兮如今的地位，確實是沒有必要給她臉面。
但是在少爺屋裏的，能有幾個善終？
如今得罪的人越多，以後死得就越慘。
江子兮還是太年輕，不懂這個道理。
周嬤嬤笑得愈發諂媚：
“姑娘也知道，我人老了，說話也不成體統，只請姑娘不要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說罷，周嬤嬤才問道：
“不知姑娘今天專程來一趟，是想指點咱們屋裏的丫頭一二嗎？”
江子兮眼神落在跪着瑟瑟發抖的丫鬟身上：
“唔，也不是專程來的，只是路過外頭的時候，聽見這裏面傳來慘叫聲，所以想進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周嬤嬤越發肯定江子兮是來興師問罪的了。
她討好着說道：
“姑娘肯定是聽錯了，哪裏有慘叫？不過是她們犯了些錯，所以我罰她們跪着罷了。”
轉身臉色一變，厲聲說道：
“還不快起來伺候？在姑娘面前，你們哭哭啼啼的跪着算個什麼樣子？我平日裏怎麼教你們的？”
丫鬟們面面相覷，身上雖然疼得厲害，但起身的速度卻並不慢，很快就規規矩矩的站在江子兮跟前了。
她們當年都是跟江子兮一起進這屋子裏的，也都知道江子兮的性子：又怯懦又怕事。
之前她進了少爺屋裏，她們都只道她運氣好。
可令人驚訝的是，不過才一兩個月，江子兮的變化竟如此之大，說話都自帶壓人一籌的氣勢。
果然有權有勢之後的人，都會變成周嬤嬤這樣的人。
狠辣，凌厲。
她們都看向江子兮，想從她身上找到周嬤嬤的影子，可是她們看了許久都不曾看到那些陰狠的東西。
只有淡然，過於平靜的淡然。
她就是坐在那裏，比人矮上一大截，氣勢也並不比人弱。
一人……勝似千軍萬馬。
周嬤嬤又看向江子兮：
“姑娘，這天色已晚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若是在外頭受風着了涼，那可就不好了。”
江子兮並沒有動：
“她們都犯了什麼錯？”
周嬤嬤微微皺眉。
江子兮還真是蹬鼻子上臉！
她都這麼給她找臺階下了，她居然還要給她難堪。
簡直不像話！
她以往還以爲江子兮是個聰明的，如今看來，骨子裏還是改不掉那愛管閒事的蠢笨性子！
是個活不長久的死丫頭！
“也不是什麼大錯，就摔碎了幾個盤子。”周嬤嬤說道，“我也不過是輕輕的罰她們一下，不想被姑娘瞧見了。”
她招呼丫鬟們下去：
“等一下。”江子兮打斷了周嬤嬤的話。
她緩緩起身，周嬤嬤以爲她要離開了，高興得不得了，卻不想江子兮只是上前將她剛剛丟掉的鞭子撿了起來。
江子兮似乎很是疑惑的問道：
“這鞭子是做什麼的？難不成……嬤嬤竟是在暗地裏抽打下人？”
她故作沉思的託着下巴：
“太太性子是最爲慈悲的，若是她知曉嬤嬤做了這樣的事情，想來嬤嬤今後……怕是再也不能踏進程家了吧。”
主母確實是慈悲心腸，她待人很寬厚，否則也不會留下週嬤嬤這樣的人在府裏。
但寬厚是一回事，處事果斷又是另外一回事。
凡是有丫鬟小廝觸到主母的底線，那下場絕對不會太好看。
折磨下人，也是主母的底線之一。
周嬤嬤自然也明白，她面色微微一下難看，卻依舊面不改色的說道：
“我這人姑娘還不瞭解嗎？我怎麼會抽打她們呢？”
她扭頭，目光中帶着警告的問道：
“你們告訴姑娘，我剛剛可有抽打你們？”
丫鬟們被嚇得哆嗦了一下，紛紛搖頭，小心翼翼的說道：
“沒有，嬤嬤一直是最爲寬厚的。”
周嬤嬤滿意的笑了笑，但看向江子兮的時候，又變作了一幅誠惶誠恐的模樣：
“姑娘，你瞧瞧這誤會鬧的……”
“誤會？”江子兮撫摸着手上的鞭子，“嬤嬤當真覺得這都是誤會？”
“砰！”江子兮將鞭子甩開，鞭子觸碰到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丫鬟們條件反射的後退兩步，大叫一聲：
“啊！”
唯有思怡一人沒有動，也沒有喊叫，眼神緊緊的盯着江子兮，透着崇拜和信任。
江子兮真是她見過最勇敢的人。
她既然是來給她出氣的，那她就不應該退縮。
思怡深吸了一口氣，鼓起畢生的勇氣跪在江子兮面前;
“回姑娘的話，嬤嬤平日裏有用鞭子抽打我們，今晚也是如此，正巧被姑娘給碰上了，求姑娘爲我們做主。”
院子裏的丫鬟彼時看思怡像是看神經病一樣。
她瘋了嗎？！
不知道得罪周嬤嬤的後果嗎？
她就不怕被折磨死嗎？
再說了，大家都受了罰，憑什麼她就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此時衆人心中都覺得思怡跟個叛徒一樣。
周嬤嬤眼眸眯起，透出危險：
“思怡，你可不要亂說話，亂說話可是會被閻王爺割掉舌頭的。”
思怡害怕得哆嗦了一下，隨即又仰起頭，很是倔強的說道：
“我沒有說謊！”
她擼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上的傷痕，哭得不成樣子：
“求姑娘爲奴婢做主！”
其餘丫鬟面面相覷，都不敢說話。
她們只覺得思怡瘋了。
江子兮也沒有上前扶起思怡，而是側目看向周嬤嬤：
“嬤嬤，不知她身上的傷痕，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周嬤嬤臉色黑了下來，正準備胡謅個理由搪塞過去，卻又聽見江子兮說道：
“嬤嬤千萬別再騙我了，我也不是傻子，也聽得出來對錯。”
“嬤嬤也知道，我無才無德的，不敢跟嬤嬤硬碰硬，但是……我可以碰嬌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