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明顯沒有想到嬌蘭會當衆潑水在他身上，愣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此時水已經從衣裳領子滑進內衫，溫熱的水變涼，貼在身上又粘又冷，程昱渾身不適，連着咳嗽了好幾聲。
好冷……
程昱臉變得煞白，更顯得身子虛弱。
他慣來不喜歡訓斥丫鬟，但這一次，看着嬌蘭面上的震驚和愕然，沒有一點穩重和鎮定，他真的是想口吐芬芳兩句。
是誰帶她出來的？！
但是他現在止不住的咳嗽，硬是一句髒話都沒有機會說出來。
江子兮看了一眼因爲害怕還站在原地不敢動的嬌蘭，又看了一眼咳嗽個不停的程昱，沉下眸子，平靜的從小鳴身上取走披風，蓋在程昱的背上。
順手餵給了程昱一顆藥丸。
程昱對江子兮極其信任，幾乎是想都沒有想就嚥下了江子兮給的藥丸。
喫下藥丸，胸口微微發熱，雖不覺得有多暖和，但好歹還是舒服了一些。
這裏是秦家，程昱覺得不能丟臉，正準備撐着身子說兩句客套話然後去換身衣裳的時候，只聽江子兮輕輕的說道：
“其餘事情有大姑娘擔着，奴婢先叫人領路帶少爺去後院換身衣裳吧。”
程晗是絕對不會看着程昱出醜的。
程昱莫名安心了下來，在江子兮的攙扶下起了身。
不過出乎江子兮意料的是，最先開口的不是程晗，而是程璧。
程璧笑容淺淺，很是得體的說道：
“也不知我程家是怎麼養出這樣毛手毛腳的丫頭的，哎，叫大家見笑了，回去我定罰她……”
所有人都以爲程璧在開玩笑，於是都笑了起來。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是，聽到這話之後，程璧身後的丫頭們都白了臉。
要知道，程璧從不開玩笑。
秦家人這才注意到程昱的事情，匆匆安排下人帶程昱去換衣裳。
一小廝立馬來到程昱跟前，領着他和小鳴去了後院。
嬌蘭和小茜看着那遠走的小廝面色都有些難看，唯獨江子兮神情自若，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程璧託着下巴盯着江子兮，笑道：
“二哥哥房裏的丫頭真是有趣，有趣得緊啊，哈哈哈……”
看這樣子，是有人的計謀要落空了。
這兩個丫頭心腸倒是蠻惡毒的嘛。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程昱才通紅着一張臉回來。
他臉上的紅倒不是走急的那種紅，而是類似於被調戲了的那種既羞澀又惶恐還帶有一點怒氣的紅。
江子兮挑眉，若有所思的看了嬌蘭和小茜一眼。
程璧都能發現她們不對勁，她自然也能發現。
江子兮之前雖然看着目不斜視，也不大在意周圍的情況，但事實上，就是因爲她過於安靜，所以周圍的人來來回回走動她都十分清楚。
包括嬌蘭和小茜。
小茜倒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過，但嬌蘭動了好幾次，而且剛剛過來領路的那個小廝，明顯朝嬌蘭做了一個萬事俱備的眼神。
唔……想來一開始她們算計的人是她。
只是好巧不巧，水潑到程昱的身上，被調戲的人，也就成了程昱。
若是她猜得不錯，這件事情應該會有很多‘不小心’看到的目擊者，而且很快會傳遍在座所有人的耳中。
江子兮在身後的丫鬟交談中略分析出來了個一二，八卦之心在拼命的跳動，但她終究還是沒有動，而是一直站在程昱跟前。
主要是以程昱的小性子，若是知道她打聽他如此丟人的事情，怕是要當場暴走。
她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
程昱聽到人人都在議論此事，將他當做笑話，看他的眼神也都帶着揶揄，氣得他渾身直顫。
這羣混蛋！
若是讓他知道這件事情是誰做的了，他必定要讓那人生不如死！
就在他一直憤恨不平的時候，突然發現跟前的江子兮一直很安靜。
不吵不鬧，也不摻和丫鬟們的討論，似乎一切都與她無關一般。
程昱對江子兮招了招手，讓她離得稍近一些。
江子兮不明所以，彎下腰，程昱緩緩的貼在她的耳朵旁，輕輕的說道：
“你爲何不跟她們一起談論這些是是非非？”
他自問若是京城出了這樣的事情，他都會忍不住去打聽一二的。
江子兮爲何不？
耳朵邊上的熱氣叫江子兮有些癢癢的，她頓了頓心神：
“奴婢不知道少爺在說什麼。”
她想去八卦啊！
這種事情誰不想？
但是八卦也得看看場合不是？
當着正主的面八卦，明顯是很不厚道的。
而且他是爲她擋刀才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她此時去落井下石實在是不妥。
所以啊，還是等這件事情平息之後，她再去八卦磕些冷飯，倒也不失爲一件趣事。
程昱自然知道江子兮在裝傻，但此刻的她裝傻叫人很安心。
至少叫他覺得，即便是自己身處煉獄，也會有個人一直陪着自己。
程昱淡淡的笑了，又恢復了之前翩翩公子的模樣，冷眼環視一週，似乎在嘲笑那些八卦他的人。
衆人見程昱如此正經，倒不好意思說什麼了，此事也就過去了。
程晗坐在一堆妯娌之間，面色雖然依舊溫和的笑着，但那笑容卻帶了幾分刺骨之寒。
敢在她的地盤對她弟弟下手，是不是太不將她放在眼中了？
最重要的是她覺得陷害程昱的人居然找的是個男子而不是個女子，明顯是在羞辱程昱身子不好沒有娶妻一事。
羞辱程昱就是在羞辱她整個程家！
等她抓到真兇之後，看她怎麼收拾那人！
程昱：“？？？”
他被調戲，他姐姐看到的不是他那顆微弱的小心臟，而是調戲他的人是不是女的？
他姐姐看事情的角度真是刁鑽得很。
小茜和嬌蘭知道此事到了這個地步，她們很難不被查出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再來一次，將江子兮徹底給毀了。
嬌蘭自然立馬應下：
“小茜姐姐你放心，即便是咱們被罰，也必須得看着江子兮那死丫頭去死！”
小茜眼中閃過一絲鄙夷。
咱們？
誰跟她是咱們？
從頭到尾，她的手可都乾淨得很。
即便是死，那也是嬌蘭一個人去死。
跟她有什麼關係？
這丫頭……真是蠢笨得叫人喜歡。